寡着张脸孔,虽是无波无澜不动丝情绪,却也在情在理不逊分坦诚,只换来王安既惊且诧,苦笑道:“你……竟还有人情?”
“十载朝夕相对,同室共处,非草木,岂能无情。”叶千琅抬头看眼愈加阴晦天色,将盛着凤凰五色糕盘碟往王安面前挪挪,语声倒也无催促之意,“阿公,趁热用这糕点吧。”
风猎猎,
刘朝故意不给口吃食,王安饿数日,已饿瞎双眼睛,他伏于地上,刨尽篱笆下萝卜,只能抓食泥土果腹。可眼睛虽瞎,耳朵却灵敏更胜以往,方听见有人进入院子声音,便知来人是谁。
正值冬寒料峭,天阴欲雪,已是身锦衣卫番子服叶千琅单膝点地,跪在王安面前,命手下将碟子凤凰五色糕摆放在地,喊他声,阿公。
纵是身陷绝境也放不下昔日东厂督主之尊,王安强撑着盘腿坐起,笑笑道:“你这孩子到底来。”
叶千琅点点头,也微笑道:“阿公,今日气色倒好。”
王安两眼虽瞎却心眼敞亮,知道自己眼下饿得半人半鬼,哪里可能不错。心忖魏忠贤早布下天罗地网,这孩子纵有天大本事也不可能在东厂眼皮底子下来去自如,便有些怀疑问道:“你来救?”
手,千言万语不甘与不舍化作最后句嘱托:
十九啊,阿爹不盼你来日朱黻金冠飞黄腾达,只求你活着便好。
家人失尽之后,叶千琅便单耳戴上姐姐耳坠子,更因此侥幸逃过劫——
原是人贩子见他生得眉目俊俏又戴着耳坠子,误认作个女娃,便将他带出村子,打算卖进京里妓馆。不料途经种种波折,竟因缘际会被王安相中。
叶十九始终记得,当日自己被王安召见,已是冻得瑟瑟战战,饿得几将断气。王安心慈,便派下人给他蒸笼凤凰五色糕,告诉他,这糕点不单自己喜欢,也是大明天子最常食用糕点。
叶千琅摇摇头,惜字如金:“不是。”
到底宦海沉浮这些年,王安微微怔,旋即然道:“你来救你自己。”
“是。”叶千琅稍顿片刻,“不单想救自己,也想救府中众人。”
“你如何救得他们?”
“生逢乱世,活着总好过不活。只是‘忠孝’二字束缚得紧,总要有人先担恶名,领这雁行之首。”
将那热腾腾又软糯糯糕点抓在手里,巴巴望着这座高宅大院与眼前这个慈蔼老人,叶十九抬手摸摸自己耳坠子,感谢冥冥之中亡姐庇佑,方又抓住线生机。
问他名字,答曰十九。
王安与那大字不识魏忠贤全不是个路数,既喜好与东林党人亲近,必也粗读诗书略通文墨。见这小娃生得如岭上冰雪匣中美玉,千个里头也挑不出个,当即欢喜地赐“千琅”名。
王安喜欢叶千琅,自是相中他这般看似剔透无杂心性,而叶千琅确也招人喜欢,此后不见庙堂波诡云谲,不闻江湖腥风血雨,心意在王安宅子里练功读书,渐渐也跟这老太监处出些许祖孙情谊。
天启帝登基之后王安失势,被贬去充当南海子净军。南海子提督刘朝奉魏忠贤之命诛杀王安,但又怕天启帝日后问及这老太监下落,故迟迟不愿亲自动手。所幸正值两难时候,救星倒自己找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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