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顷黄沙地,反倒衬得天更高远。行半天路终有机会歇歇脚,两人走进家酒肆,肆内酒客寥寥,正好求个清静。
唤小二摆上几坛好酒,叶千琅临窗而坐,从窗边斜望出去,正是城内最高座塔庙,堂堂阔九间,巍巍高六丈,庙内饰琉璃壁,檐上铺鎏金瓦,塔顶立着尊释迦金像,纯以黄金打造,当真是“诸佛身金色,百福相庄严。”
街边有卖灵芝贝母手掌参,也有卖玳瑁犀角碧玺石,瞧着难分真假,颇有鱼目混珠之嫌。更有茶楼酒肆为揽客,各自遣人于门前拉胡琴,跳羌舞,沸反盈天好不热闹。
只是这两日街上番僧显比往日密集不少,几乎随处可见些衣红袍,戴黄帽僧人,手持转经筒不停摇转,手持金刚杵或执法铁棒,口中经咒喃喃不绝,可眼睛却四下游转不止,显是在寻找什。
更有些番僧不时骚扰沿街摊贩,罗望虽不通番语,却也能从那些丑恶神态中揣摩出,那些番僧嘴里尽是扯鸡骂狗难听,哪有星半点出家人慈悲为怀模样。
缉捕逃犯要务耽误不得,只待红日浮升,照彻关城,叶千琅便下令于罗望,命其兵分两路,路去搜捕在大漠中逃脱左杨余孽,路去打探刀连城下落。手下番役刚刚领命出门,踱出几步,却见寇边城房里已人去枕空,许是天还未亮业已匆匆离开客栈。
岂止那人,便连那面相颇异汉子与女扮男装美人都已消失不见。
床榻整洁,被褥干净,屋内若有似无飘着丝酒香,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大人,人已走。”小二不知这是哪门子大人,只跟着那些煞气刀客同称呼罢。他见叶千琅静立不动,便喊他声,径自走进屋里,将扇厚重木窗推开——
春悄悄,夜迢迢。此刻云收雨霁天乍明,阳光洒将进来,珠帘熠熠生光,派坦荡洞明景象。
罗望将目光自那些番僧处收回,起身替叶千琅斟碗酒道:“穆赫大兴佛法,大肆修建庙宇,实不过想拉拢佛门诸派与广大教民,后金对大明虎视眈眈,这老泼狗也不消停!这地方人不识京里天启帝,倒都仰赖着他鼻息。属下打探出,这两日土司府斧戟从立如临大敌,只怕是那老泼狗已知大人来,又不知大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怕得两股战战,有些
倒显得昨夜里沙间翻滚,月下厮磨,浑似酒后春梦场。
连着几日,锦衣卫在关城内外寻人,然这乱党行多是负伤莽汉,身边还携着两个孩子,想来无论去往何处都打眼得很,可锦衣卫番役几乎将这座关城掘地三尺,里里外外仔细搜过,边边角角通翻检,却连个鬼影都没见到,仿似拨人就这凭空消失般。
眼见离京前魏忠贤给期限愈临愈近,叶千琅似也不急于寻找对症之方,倒有闲心与罗望在城内游览。
古曲有云:兴废从来有,干戈不肯休。
自穆氏族在雍熙年间纳土归宋,不知是不是此后诸位皇帝皆不喜开边黩武,又许是兴时本就鞭长莫及,废时更是无暇旁顾,是以这片土地与烽火干戈渐离渐远,仿是这沙海间数颗遗珠,其中尤以关城富庶不逊京师,虽无高甍画栋林立街侧,却是步商肆,五步酒楼,十步寺刹,百步烽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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