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边城以食指掂掂那美人尖俏下颌,轻声笑起:“你虽不甚丑,但若与那位朋友相较,却有霄壤之别,云泥之差,你若再提及‘比美’二字,可就是自取其辱。”
可怜这名动西域绝色美人,虽能歌善舞姿容倾城,竟也只落得个“不甚丑”评价。
许是练武之人耳目极佳,旁人未必听见,又许是那人本就有心说给他听见。叶千琅落座于离寇边城不远地方,两人虽不交谈言语,却眉来眼去热络得紧,更不时隔空对饮杯。
妓寨正前方搭着个戏台子,却无优伶戏子登台表演,原是鸨头有心图个热闹,每天必安排两个新来美人当众出卖,让大伙儿出价争抢。这会儿个小厮正将位蒙着红盖头美人抱上戏台,下头登时片嚣哄之声,都嚷嚷着要睹芳容。
这美人袭白衣已有些脏污,双手双足皆被麻绳牢牢捆缚,在那小厮强迫下面向台下众人,跪在地上。
掌中抽出,俄而道:“你且先忍着,若会儿瞧见喜欢,买来赠你便是。”
天边轮好月,边地夜凉如水,这阕红阁内却油腻燥热,乌烟瘴气,既有男妓也有女娼,既有汉女也有胡姬,有人坐着,有人卧着,有人饮着,有人啖着,少说也有百人之众。而这些人又大多戴着相同铜质面具,只余半张脸露在外头,乍眼望去浑似个模样。
可也奇,这芸芸众生,千人相,叶千琅竟眼瞧见寇边城。
穿件枣色内坎儿,辅之件金丝镶边玄色外袍,远看道是平平无奇,可若走近里瞧,便知衣裳上头以彩线绣出幅晚唐滕昌《山茶家鹩图》,花工鸟巧,惟妙惟肖,极尽精工细考。
这人懒懒散散卧于席上,双绝色美人左右伴在他身侧,因大半张脸掩于面具之后,只能瞧见那双天底下最妙绝眼睛,也正脉脉含笑,望着自己。
这厢叶千琅微凝眼眸,隐隐觉得此白衣人身形有些眼熟,那厢寇边城却施展身法倏忽而起,下挨近于他。
“倘使这台上美人叶大人瞧着合意,只管开口要,便算在寇某账上。”声音慵懒奢华,似已醉五六分。
叶千琅摇摇
这回再见,他已无那日雨夜相逢潦倒落拓,瞧着既不似官宦,亦不像豪绅,倒有几分莫名帝胄之态,轩昂逼人。
左边美人叶千琅在客栈里见过,右边倒是副生面孔,生得螓首蛾眉,樱唇贝齿,左眼下缀着粒殷红砂痣,宛若针尖儿点出血,怕是嫦娥临尘、西子再世也未尝及得上她半妩媚。
这名唤“桃夭”舞姬见身旁男子心不在焉,双眼睛总往别处游移,于是撇那荆桃似也小嘴儿,道:“你这双眼睛都快滴出蜜来啦!到底是望着哪个小妖精、狐媚子,何不引来与见见?”
“不过是个朋友。”寇边城饮口碗中酒,笑道,“只不过那位朋友性子凶残,人皆称怕,你还要见他?”
“纵是脱胎恶鬼,桃夭也要拼死见。”循着寇边城目光,桃夭朝叶千琅所在地方投去眼,可哪有什小妖精、狐媚子,便连个女人也没瞧见。她只当对方存心拿自己打趣,半娇半嗔又道:“便不信,这世上还有人能比与子持姐姐美些,能叫你这般柔情蜜意魂不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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