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进去,见寇边城正于桌案边怡然用茶,修长手指轻揭青瓷盏盖,听见有人入门来动静,眼皮也未抬寸,只微笑道:“大人回来。”
叶千琅径自落座,掀转茶瓯,自沏杯清茶,也不解释自己这血染重衣是何模样,淡淡接话道:“茶太凉,酒更好些。”
两人以茶代酒,互敬对方盏,继而又以茶言欢,大有尽释前嫌之态,叶千琅道:“寇兄方才倒是好眠,竟不怕趁你熟睡,取你性命?”
“寇某于大人正如味强药,药若断,命就没。”寇边城唇角轻勾,似是扯出个模棱两可笑来,突地倾身靠近,眉眼间仍是派情深款款,浓郁不化,“再说,你喜欢,你舍不得。”
叶千琅也自迎上张脸,与对方鼻尖相抵,问道:“寇兄何不问去哪里?”
忙瞠圆双杏子眼,摆手辩道,“自那魏太师打京里来,锦衣卫倒都被撵回去,就那个官无二两千户死活非留下不可,他不信那位叶大人已经死,成天在街上逮人就抓着问,上回买胭脂碰巧撞见他,他牵着匹与他般嶙峋瘦马随几十里路,吃几十个巴掌,脸都破皮出血也不还手,就红着眼睛不断问句话‘求姑娘明示,家大人现下人在何处’……你说他,痴不痴?傻不傻?”
“看你是那夜与他肌肤相亲,动不该动心思。”这冰雪美人语气虽是嗔怪,目中却尽是怜惜之意,“阿桃,你别时心软惹上不该惹人,他又不知那夜与他合欢人是你,你骗他说是个村汉,他自己却只当是黄粱梦,梦里是与他好大人卿卿呢。”
“呸!哪个瞎眼会对那个丑八怪动心思!只不过……只不过难得碰上个这傻……”桃夭忿忿折下朵冰茶,将那花瓣碾得稀碎,沾得满手清香汁液,又偎着子持走远,“阿持,仍盼着与你、与爷相亲相慕,止们三个相守不分……”
叶千琅字不落地听她们说完,只待那双情谊古怪女子离去良久,方才又自树后出来。
再不赏这不当赏冰茶,寻去子持口中行香苑,见屋中都是些容貌姣好年轻男子,只是显是阳元不足,个个瞧着柳腰楚楚,亏弱不堪,说半天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琐碎话,无非都是如何谄媚取宠那个响马子,真似几分三宫六院攫夺帝宠。
“去哪里?”
“行香苑。”
见对方身斑斑血迹,当即明白七八分,寇边城又垂眸自沏盏茶,笑道:“大人也是奇人,自己命在旦夕,还有功夫去杀别人——”突地腕部稍加着力,那碧色茶盏即激矢也似
叶千琅悄无声息地在外头听半晌,忽地抬袖出手,以注暗劲破纸窗而入,灭屋内排烛灯。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便是断去臂也不得小觑,照旧是动若杀器,静似祭器,单凭臂,只眨眼间便教屋内七八个年轻男子毙命于掌下。
直到最后个咽气倒在地上,方才感到心口阵撕裂般恶痛,浑似被人以巨斧破开胸膛,又扯出心肺来瞧上瞧。
叶千琅步履微晃,以独剩左手自点处要穴封住心脉,再摁住胸前伤口,不顾股接股血液渗出指缝,又循原路回去。
尚在数丈之外,便知屋中人已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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