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唯恐水洒在床上,又把白雪岚惊醒,微颤着,同时也是蹑手蹑脚着悄悄下床。白雪岚平日睡觉十分惊醒,若是往常,宣怀风这样离开他身边,他早就醒。今天却点不曾察觉。
宣怀风看他睡得如此香甜,心里更是刀绞似痛苦起来。
他把玻璃杯轻轻放在小圆桌上,穿着拖鞋走进浴室,把门锁起来。
白雪岚是爱洗澡,更酷爱和爱人起洗澡,这大概是法兰西学来浪漫。因此浴室装饰得十分豪华,光洁漂亮外国陶瓷洗手盆,铜制热水管子,来自法兰西大鱼缸边上,鎏着线条精美金线。
宣怀风在浴室里怔怔站会,走到浴缸旁,慢慢躺进去。
大概天底下事物,如果太过柔弱,即使再美好,也会被绞杀得不留痕迹。
忽然,耳边听见轻微鼾声。
原来白雪岚心焦夜,等宣怀风醒来说那句明白话,心里大石头松,竟是转眼间酣然入梦。
宣怀风低头看着他,想着他片刻之前,还坚决地说不困,不禁有些好笑。那笑意在唇角浅浅浮,又化作酸楚爱怜,仿佛有挡不住热流,要冲击眼眶。
如此来,人就从初醒怔忪之中,走向清醒。
,「你叫人做什?」
白雪岚说,「凉水没有,只有热。」
宣怀风说,「这种时候,何苦把别人也折腾起来。正想喝热,给罢。」
白雪岚听他这样说,也不拉铃唤人,取过块手绢,把杯子裹着,递到宣怀风手里,叮嘱说,「慢慢喝,别烫到舌头。」
自己仍躺回床上,挨着宣怀风问,「你病还没大好,累不得,就算睡不着,也再躺着歇歇?」
浴缸是陶瓷,没有装热水,面壁上透着股凉意。宣怀风从被窝里出来热脊背贴在瓷壁上,猛地打个哆嗦,却觉得这冰凉冰凉,不见得不好,反而有种犯罪人受到应得惩罚释然。
躺在无水而冰冷浴缸里,把手臂优雅地往浴缸两旁伸展,右手忽然触到什东西。
宣怀风转头去看,浴缸右边是个好看玻璃架子,专门摆放小东西,里头放着两条小毛巾,块用过外国香皂,还有白雪岚平日用剃须刀,也搁在玻璃板子上。
那剃须刀也是高级货,把手上有几个似乎是合着手指微凹弧形,极易拿稳样子。
宣怀风被那磨得透出森森寒
昨天记忆也越发清楚,像在寒冬腊月里光脚踩在雪地里领会那股冰冷般,晶莹剔透而叫人心寒犀利。
白雪岚在身边说话,宣怀风尚可压抑二,现在白雪岚入睡,心事完全涌上来。
想着姐姐昨日说那些决裂话,那根血肉模糊手指。
根手指断,那会有多疼呢?
宣怀风两手颤抖着,几乎握不住剩两口热水杯子。
宣怀风说,「想坐坐。你别管,睡你罢。」
白雪岚说,「你静静心也是好。也不困,反正总在这陪你。」
屋子便再次静默下来。
宣怀风握着那隔着手绢杯子,股钝钝热沾着掌心。
他带着点初醒怔忪,靠在床头坐着,看着那水蒸汽,从玻璃杯口婀婀娜娜地浮起,开始是生动而鲜明,可很快就被这世界夺走热量,继而模糊,继而连痕迹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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