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代云在里面说,「白老板,请进来。」
白云飞这才往里走,见到宣代云,更是吃惊——宣代云坐在房中,头戴顶青灰色僧帽,身上穿着缁衣,手上拿串佛珠,竟完全是个尼姑打扮!
白云飞竟时不知说什好。
宣代云见他如此,倒是露出个苦笑,低声说,「白老板,你请坐。你是被打扮吓跳吧?给你解释下,让你不太难受。本来,是要到城外尼姑庵里寻清净,但人家死活不肯收留,说六根不清净,红尘有未事。所以,只能又无奈地回来。你看戴着僧帽,其实头发还在,没有剃度。」
仿佛为让白云飞安心,还把僧帽边缘掀掀,果然露出里面青丝来。
说话时,眼睛微斜,瞅着白云飞手里纸包。
白云飞这样人,哪能听不出门房意思,温雅地笑着说,「这是几个水果,送给年太太尝尝。」
说着,往口袋里掏出张两毛钱纸钞,塞到门房手里,轻轻地说,「不怕你笑话,开是小装裱铺子,赚不到几个钱。这点心思,你别嫌弃。」
若放在从前,年亮富坐着海关处长,上门奉承客人多,门房哪看得上这两毛钱。可今时不同往日,年宅门可罗雀,连两毛钱也是让人高兴。
门房笑着说,「这怎好意思,发顿牢骚,倒得您赏。说起来,虽然日子不好过,对年太太倒是忠心耿耿,只要她肯用,就给她把门户看好。」
白云飞松口气,这才坐下,叹道,「年太太,冒昧说句,你大概不爱听。你气性,也太大些。」
宣代云说,「何尝不是,也恨天生是这样性格。不但恨自己,也恨这个世界,到如今,除满腹恨,是无所有。难怪庵里师傅不肯让留下,这样怀着恨人,果然连尼姑庵也容不下。如今也就姑且穿这身,看看能否让自己心里清净些。你是不知道,心里时时刻刻,受着怎样煎熬。」
白云飞看看她,柔和地说,「倒不在乎穿什衣服,心里想开些,也就能清净点。对,今日,给你带些东西来。」
宣代云说,「你肯登门,对已是莫大慰藉。只不过,你看这个样子,难道还有收礼心情吗?」
白云飞说,「也不敢送别,就是几个水果。从前年太太也常常送水果,想着送这个,年太太大
白云飞平和地把头点,说,「就是这个意思。」
为答谢那两毛钱,门房很殷勤,亲自把白云飞引往宣代云小院。白云飞路走来,年宅中景致摆设未有多大变化,但大概是天气从深秋而渐往冬天进发,在气氛上来说,是比上次来更萧条惨淡,院中别说主人家,便是连听差身影也少见。
门房解释说,「还是请着几个听差使唤,只太太不耐烦听见动静,走动声音大些,或有人咳嗽,她都要恼。所以现在除非不得已要办差事,不然,都躲在暗处,不随便走动。」
白云飞听在耳里,想着这曾生机勃勃年宅,如变坟墓般,心里暗暗叹息。
到小院外,门房说太太不许闲人进去,先离开。剩下白云飞独自人跨进小院,到屋外,先试着叫声「年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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