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处、穿着、饮食……处处都是姐姐使劲花钱张罗,无处不周到。
那张良民证,自然也是姐姐给他办来,轻松交到他手上,其中有什周折难处,竟是个字也没透露。
宣怀风想着他姐姐,往日那般关怀厚爱,如今又是另番不堪景象,眼角怔怔地阵微热,忙装作眼里进灰尘,用指头轻轻揉两下,对宋壬淡笑着说,「总以为你只知道打枪,不懂这些衙门里事。没想到你竟是个行家。」
宋壬忙说,「哪事。和戴小姐闲话,个不妨头,让她知道把婆娘孩子带到城里打算。戴小姐就提醒。她真是个好人,知道不懂这些道道,很仔细地和说半日。她说,闺女还小,可那三个毛崽子,也该学几个字。如今不兴私塾,都兴送到学校去识字。要进城里学校,也定要良民证。其实,戴小姐也说,她那学校收学生倒
总长,让他答允把婆娘孩子接到城里来才好。」
宣怀风说,「原来如此。可你开始为什作出那鬼鬼祟祟怕人知道样子?想老婆孩子是天经地义事,并没有不可见人之处。如今社会进步,以后再有这种想法,你大大方方地直说就是。」
宋壬牛高马大,竟也有皮不厚时候,张大脸红胀起来,晃着脑袋解释,「实在没想婆娘,要说想,也就是想几个毛孩子。」
宣怀风笑道,「是,是,说错。你只想这几个,没想那个。」
又爽快地说,「只管安心。你这个事,和总长说。其实,也就奇怪,你跟着总长,每个月饷银加上额外赏钱,总该是不差。既然不缺钱,把家里人接到城里,只管租个地方住下来就是,怎还非要经总长同意呢?」
宋壬啧啧摇头,「您是住在天宫里人,不知道老百姓门道。如今别说首都,就算济南城,也开始实行那劳什子良民管理。乡下人到城里,总要每人办理张良民证,若是办不来这张证,就是流民,在街上让巡警看见,问你要良民证,你要是拿不出来,是要马上被警棍打顿,赶出城去,或者你拿几个钱给巡警,他就饶过你。如今逃荒入城人太多,那良民证就金贵,寻常人花上许多钱,也未必办得来。但要在总长那里,也就是句话事。」
宣怀风大为惊讶,「从前刚到首都,也拿过张良民证。可在路上,从没有被巡警拦住问话,没有用它地时候,总觉得拿着不过废纸张罢。原来它不大好弄吗?」
宋壬打量宣怀风两眼,嘿笑道,「巡警也长眼睛,您这样人,穿着洋装在大街上站,谁会来对你检查?这张废纸用处大着呢,但凡任职、读书,都要凭着良民证办手续,连娶个老婆,也必须拿着良民证,才能在城里办下张结婚证明。就拿您来说,您到海关衙门当差,难道不用办手续?其实定有办,只不过不用您亲自去,总长色色都给您安排好,吩咐底下人跑腿。那首都良民证,当初恐怕不是您自己去办,否则,绝不会说出这样轻易话。」
宣怀风便沉默。
当日从英国匆匆赶回奔父丧,被姨娘夺去所剩不多家业,只好再从广州转赴首都。两袖空空,千里奔波,直到和姐姐见面,才吃颗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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