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云喜滋滋道,「就知道,甄先生也会爱《疗妒羹》。乔小青有才有貌,不幸沦落,做小妾,几乎被妒悍大妇苗氏迫害至死。她孤灯独坐,夜读牡丹,自感身世而作诗幕,常常看得落泪。」
甄修言大起知己之感,不由把《疗妒羹》里小青所做诗也吟句出来,「人间亦有痴于,何必伤心是小青。」
「就是这句!」梦云拍掌赞声,幽幽叹道,「有痴,伤心皆无用,切都是命摆布。遇上苗氏那样妒妇已属不幸,遇上褚大郎那样受妒妇挟制男人,又是另重不幸。」
甄修言想起家有妒妻,动辄受监视,由书及人,更有另番感受,苦涩地道,
甄修言说,「扶醉归里头那句,可知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无人见这三字,可谓愁苦至深矣。」
梦云在里面轻轻地呀声,说,「不是甄先生,说不出这样话,今天竟遇真佛。」
急急地掀帘子出来。
她藏在屋里,只露个倩影,早引起甄修言好奇心。这时走出屋子,甄修言看,心里吃大惊,心道,怎这相貌气质,和冷宁芳有七八分相似?
梦云袭白色旗袍,不施粉黛,面容端庄,唯有刚哭过两个眼睛水汪汪,十分灵动。
落魄女儿,不由大起好奇怜惜之心。
人都有这样习惯,期待太高,见到时就容易失望。甄修言对今日之行,原预备个极低分数,猝不及防见到个意外之人,那分数自然就失准头,个劲往高处打。
白雪岚还没说什,他就主动把话接过去,「梦云小姐,确实是甄修言。你素不相识,但雪岚说你是个剧评家,忍不住好奇,也就来。如此冒昧,请不要见怪。」
梦云在窗上身影,蓦地僵僵,仿佛不敢置信,沉默片刻,幽幽地低声问,「真是甄修言先生?」
甄修言答道,「是。」
见甄修言,她就恭恭敬敬地行个礼。甄修言见她不像别妓女那样蹲万福,而是像女学生样规规矩矩地鞠躬,身上没有点风尘气息,好感更增。
梦云把两人请到屋子里坐下,亲自奉茶,先向白雪岚道歉道,「误会白先生。」
白雪岚笑道,「小事。大姐夫从不踏暗巷,这是破天荒头次,你别错过机会,有话只管说,不用理会。」
梦云倒是个率真女子,并不和白雪岚客套,头转过来看着甄修言,「甄先生,冷雨幽窗不可听,挑灯闲看《牡丹亭》,这句,你觉得如何?」
甄修言不料她问出这个来,顿时刮目相看,笑道,「梦云小姐,你不简单,从《牡丹亭》跳到《疗妒羹》,给挖这大个陷阱。」
梦云说,「对不住,实在不敢轻信。请你给个证明。」
甄修言问,「怎证明?」
梦云说,「你是《牡丹亭》剧评大家,且请教个问题。《牡丹亭》中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人人都说道尽丽娘心事,甄先生以为如何?」
甄修言听,竟有些肃然起敬,心想,原来真是个同道。他认真地想想,斟酌道,「丽娘心事,这句自然是有。不过丽娘所思所怀者,剧中还有处,更感缠绵哀婉。」
梦云问,「请问是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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