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恍如未闻，步履从容，离灰衣人越来越近，信手折
枝梨花拈在指间。
“行路仓促，未携求见之酬，且以这花枝为礼吧。”
灰衣人闻言面寒，握刀
手轻振，林中霎时静，周遭枝叶似也停止摇晃。
缕狭长又清寥刀风在幽林中无声穿行。
少年步子顿，
林中草杂树密，少年步履轻缓，不住左右张望。
春山幽寂，声声鸟鸣如在催人早行，但少年神情闲适，不时抬手挥动，似是在和林间鸟雀招呼问候。
枯涩琴声从密林深处传来，满林鸟鸣忽地远，林间有野兽擦着枝叶奔跑窸窣声起伏隐约。
“琴如张弓，群鸟惊飞。”少年聆听着琴声，轻声叹息，“岳先生僻居荒山七年，终究还是洗不去杀心吗？”
少年加快步伐，不多时便望见林草掩映中间木屋和方草庐。
少年怔：“岳先生说什
？”
“是
刀术名字。”木屋中人轻轻说。
少年眸中亮起异样神采，整整衣衫，肃然长揖—
“请赐睹。”
二
年中八次决斗，其中三次有不下百人围观目睹，但无人看见他出刀，无人能看清他丝毫刀意。七年来他销声匿迹，其刀更已成绝响。
“问过许多人，甚至没有个江湖人知晓岳空山刀术究竟叫什名字。
“先生方才问，如今江湖中还有刀吗？踏遍江湖，看过八百余种刀术，江湖中当然有刀！但既有岳空山刀，余下千刀万刀，又有何用？若见不到岳空山刀，纵然阅尽当世名刀，复有何欢？骑马乘舟，江流山转，日夜奔波中每每念及那无缘得见惊鸿刀，总是痛心惋惜！就如想到山谷中林花空寂开谢、幽居里佳人伶仃白首。”
少年话音戛然而止，缓缓呼吸，低望手中花枝。
“年轻人，你从哪里来？”木屋中忽又传出语声。
屋前有名灰衣年轻人，怀抱着无鞘长刀，垂首默立。
少年脸上笑意如山花绽放，微整衣衫，朝着木屋走去。
“不速之客，为何闻琴而不返？”灰衣年轻人语声冰冷锋锐。
少年自顾自前行，似没听到灰衣人质问，温声笑语：“不知阁下是岳先生何人？晚生辗转数年，只为见岳先生。”
“自寻死路。”灰衣人眉峰皱，抬头扫视少年，刀交右手，大步迎上。
“苟余心其端直兮，虽僻远之何伤。入溆浦余儃佪兮，迷不知吾所如。深林杳以冥冥兮，猨狖之所居……”
半日前，少年着白衣，踏乱步，哼曲《涉江》沿岸跋涉。
“山峻高以蔽日兮，下幽晦以多雨。霰雪纷其无垠兮，云霏霏而承宇。哀吾生之无乐兮，幽独处乎山中……”
春日渐高，少年仍神色从容，眉宇间不见疲色。
转眼青山在侧，少年离江岸，入山林，歌声渐止。
“从远方山中来，走很远路寻到这里，因为有心愿未。”少年认认真真回答。
“你不过从别山中来到此山中，却自言走遍江湖。”木屋中人冷笑。
“从座山走到另座山，花费七年光阴。舍生忘死，但求亲眼见传闻中神意之刀、刀意之神。”少年宁静自若。
“青眸雪。”
语声从木屋里飘出，落进黄昏林风中，很快便散尽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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