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两人走上处矮坡,见坡上独生株花繁叶茂梨树,树下有个青衫文士闲坐,年约四旬,膝上横琴,垂目如老僧入定。
望见那文士第眼,杨逊便觉周身生凉,仿佛有条携冰裹雪河从心头倏忽流过。
“沐雨不浸,蹈实如虚—好个年轻人。”青衫文士抬眼淡扫白衣人,语声幽如枯井。
白衣人笑,目光落在青衫文士琴上:“久闻陆先生琴技高妙,早存请教之意,只可惜今日并非琴师。”
青衫文士道:“只可惜你今日并非剑客。”
郊野间草坡起伏低微,沿路花树星星落落,白衣人踏足在沾染雨露春草上,宛如凌风飘飞,所过之处草叶竟无丝毫弯折。
杨逊暗自称奇,但走许久白衣人始终言不发,他也就强忍不问。等到两人行至枫桥畔,白衣人步履缓下来,杨逊终于按捺不住道:“先生,你真厉害,会那多事情,算命作画、说书看病,什都懂……”
白衣人微笑摇头:“这些事不过粗通皮毛,怎敢言‘会’?真正懂,也不过两件事罢。”
杨逊追问:“什事?”
白衣人淡淡道:“从前懂刀术,这两年已忘许多。如今算是懂些剑法吧。”
那谦卦不是天意,是你故意掷出来安慰……”
白衣人闻声停步回身,静静等着杨逊奔近,嘴角勾起抹好奇笑意:“小兄弟,你怎知道?”
杨逊道:“又不傻。你本事那大,想掷出什卦象还不是随你心意?”
白衣人颔首:“小兄弟,你非但不傻,还极聪敏,第眼便看出来。”
杨逊昂首与白衣人对视:“天意是假,但你说那些话却也不是玄虚空话。还是相信你。”
杨逊随白衣人前行,距青衫文士十丈时,忽有琴音婉转如风笼罩而来,顿觉头晕目眩,心生幻景,步迈出竟不敢落下,仿佛眼前草地已变作万丈深渊。
杨逊大骇,忍不住连退数步。白衣人道:“何妨让这位小友旁观?”
青衫文士看杨逊眼,抚琴手指微晃,杨逊但闻声弦音如春虫清鸣,异感顿消。
白衣人携着杨逊手走到离青衫文士三丈外方青石处,取出笔砚和张空白宣纸,朝着树下文士微微躬身:“今日既为画师,且涂鸦几笔,以酬陆先生雅奏。”
青衫文士冷淡笑,双袖轻振,带起弦音低昂,在旷野间绵延
“你为何要忘刀术去练剑术,剑比刀好吗?”杨逊不解。
白衣人笑:“那也不然,只是多年前在深山中见名刀客,自知难在刀意上胜他,索性转而习剑。”
“你是比刀比不过人家,所以想在剑上争输赢。”
“并非如此,是心中对他刀意存敬重,这敬意便是此生难以逾越屏障,冲淡在刀意上悟心。”
杨逊似懂非懂。
“为何?”
“因为第眼就看出先生你不是寻常人,你定是不起大人物,所言当然大有道理。”
“你过奖啦。”白衣人面露苦恼,“真是头痛,本从不骗人,没曾想今日初次哄骗个孩子就被识破……小兄弟,稍后绘幅画送你,就当赔礼,你看如何?”
“好啊!”杨逊欢喜道,“那咱们出城吧。”
白衣人微微点头,径自前行,杨逊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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