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白驹隙,昼短苦夜长。已七十二岁,若再不醒,恐要永坠冥夜。”陆青渊声如死水,破旧外袍忽然变得千疮百孔,散作片片布料飘入风雨。
梁雨暗自喜:莫非是杨大叔赢?
“年轻人,亦十二学剑。”陆青渊继续道,“起初十年,研习天下剑招,二十二岁始修剑意。五年后,口中灵辩、心中巧思,已可道尽剑意机杼;十年后口中谨言,心中讷义,出剑自有意而又在意先;十五年后随口任言,随心乱思,都不存剑、意之分,仿佛心神同化,骨肉消融,迎风出剑,如风刺。时年三十有七,武林推为无敌。
“四十二岁败于云陌游剑下,五十二岁自封剑心,遁入蝶梦,七十二岁梦醒,创式剑招,名为‘老泪’,方才是首次施展。”
杨逊低头见心口处衣襟上悬停滴雨珠,在濛濛春雨中不流坠不飘摇,将青衫浸黄零星点,苦笑:“晚辈幸何如之。”
座庙里推演七天七夜,自信已能胜过三十年前云陌游,却忽然感到极大恐慌,莫非只能胜过昨日他,只能在剑术途上望着他背影穷追不舍?
“三月初七那日,退缩。躲在庙里,等他离开苏州才敢出来,与他并无仇怨,却已不共戴天。夜里站在,bao雨中瑟瑟发抖,寒意伴随剑劲从体内阵阵激荡出来,毁去半座庙,却仍在心间萦绕不尽。知道那不是寒意,而是生怕自己永难超越云陌游惧意,此意不散,在剑意上亦再难攀升—于是放逐神魂,把自己遗落在红尘迷梦中,任俗世风雨炎凉磨砺剑心。这梦,就是二十年。”
杨逊道:“先生在剑道上痴心至斯,令人敬佩。”
陆青渊道:“梦中既是入世行乞,亦是避入世外。杀死心中那抹惧意同时,也杀死旧自己,长梦似厚厚茧。如今破茧新生,世上神剑皆故人,自当重逢。年轻人,你可还有疑虑?”
杨逊摇头叹惋,心想陆青渊白发苍苍才得重生,与自己十二岁时新生相较,似又是另番沧桑境地。
陆青渊道:“本该留你性命,但不久即与云陌游斗剑,你若在旁,恐扰心境。听过你些事,你耽于侠义,分神太多,仍能修至这般剑境,可称不世奇才。—杨逊,你败。”
话音方落,杨逊心口上那滴雨珠倏然散碎,蔓延成纵横交错十字剑痕,鲜血瞬间染透衣襟。
梁雨被眼前涌现红吓得魂飞天外,不顾切奔近,嗓音发抖:“杨大叔,你怎?你是中剑吗?”见杨逊面色苍白、闭目不语,又转身去推老丐
“既无疑虑,便可安心出剑。楼中那幅河川图是你所画,”陆青渊语声骤冷,“你是整座苏州城里剑术最高之人,前两日屡次想与你战,但尚在半梦半醒间,剑意时有紊乱,犹豫良久,终延至此刻—请。”
“先生请。”杨逊握住涉川剑剑柄,躬身致礼。
两人周围雨线微乱,风里瞬息掠过片急弦之音。
梁雨心神骤紧,眨眼间杨逊又站直身躯,与陆青渊相对伫立,切似与瞬前浑无变化。
杨逊叹道:“若非近日剑缨堂大张旗鼓要迎接云公子,又被前辈在‘梦中’来枕河楼行乞时听到,是否前辈此刻仍不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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