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渊脸上第次现出惧意。梁雨虽不甚明白,心底也隐隐振奋起来。
眼看朵至美无瑕梨花只差点睛笔便要绘成,杨逊忽全身震,手指松脱,画卷跌入雨水,顷刻湿透。
—他腹前透出截剑刃。
杨逊背后,孟山英狞笑着拔回青云白鹭剑,带出蓬血花:“杨逊,饶你武功未失,还不是死在孟某人手底!”他已清醒好会儿,只诈作晕迷继续躺倒,忍耐至此才跃起突袭。
杨逊笑起来,只觉身心轻灵,神魂充溢着片静谧:那纸上梨花虽未画完,但那最后片花瓣已在他心中纤毫毕现,他已看得清楚分明。年年过往如枯萎花瓣片片剥落,最后留下也只有这瓣梨花,鲜活清亮,与他心中河水交相辉映。
—想画瓣梨花,墨如何涂、笔又该怎下?
梁雨已泪流满面。
陆青渊本在冷眼瞧着杨逊,忽然脸色变—
随着杨逊手指颤动,画卷上血色似渐渐活过来,在褪色墨梨之上,朵红梨开始流淌成形!
陆青渊察觉到梨花笔势中透出滔滔剑意,引得周围雨线乱跳,似有脱出他剑劲引控之势。
:“你把杨大叔打伤,你这恶人!”
陆青渊神魂苏醒后对梦中事已渐模糊,只觉眼前少年依稀有些亲切,轻振肩头,将梁雨弹飞出去,漠然道:“不是打伤,是打死—他已活不过盏茶工夫。”
梁雨跌在泥泞中,闻言呆住,几次咧嘴,哭都哭不出。
杨逊只觉阵阵眩晕,艰难呼出口长气。伴随剧烈痛楚与疲惫而来,是心头前所未有宁和。
他勉力伸手入怀,取出卷纸。
也许那朵梨花在他深心里早已补完形状,只是他还奢望着在世上看到罢,也不知是他所求太纯太真,还是太多太蠢。他曾涉过条条河川,虽用尽全力,总难潇洒如意,有时湿几层衣衫,有时散些许行李,然而无论如何,那些河总是涉过去,此生虽不圆满,但也算完整。很快他就可以悠悠地松口气,因为涉川剑杨逊已涉过此生最后
纸上淌出新花萼,又染出四片花瓣,血流仍不停,转眼第五瓣梨花已流现出大半。
陆青渊眼中透出异样光彩,夹杂抹怅惑:这最后瓣梨花中所蕴剑意独有抹神妙,仿佛小小花瓣里收纳万里河川,竟是他平生未见过奇境。
两人身旁笔直下坠雨水如遭逆风吹卷,朝着陆青渊纷纷溅射。陆青渊大凛,扣指欲飞弦刺裂画卷,却惊觉剑劲方出即莫名消融,已拨不动周遭雨线!
杨逊缓缓回袖,画卷上梨花在雨中泛着微光,已仅余星点残缺。剑意冲荡雨水,只等杨逊袍袖外扬便要破纸飞出—那些流动血亦是杨逊心中河水,在纸上曲折婉转,淙淙潆洄。
流成笔下春风瓣,吹散弦上秋草声!
陆青渊冷然道:“你想做什?”心中微讶:杨逊在自己浓浓剑意压制之下,竟仍能抬手!
你想做什?
他曾想横渡条条江水,飞越座座山峦;想斩尽世上诸般恶因毒果;想和伊人在梨花树下相依相偎,携手清歌;想逆着风雪登临绝顶,把心中道义刻写在万丈云端!
命仅余顷刻,你想做什?
杨逊将那卷被血浸染旧画缓慢抖开,伸出手指颤巍巍在纸上勾抹出道道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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