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确定会被逮到。在公共场所,走过幅幅经过修正风景画,颗心怦怦跳,确信人人看得出沃斯克脸孔有如针点般插入背景之中。没有人看出。那就像是讲给侄子听童话故事;他平安无事地藏身在背景之中,那些可能出手伤害他人全都看不到他。尽其所能,不停将他画入每幅图像之中,画出每个年龄他,甚至——或说尤其是——上年纪他。永远无法补偿亏欠,就算把沃斯卡加入画中,也没办法弥补他被人从生命中除名,但不断复制弟弟、天天再度与他相见、看着他现在模样和未来面貌,画又画,感觉自己说不定终于成位肖像画家,其余工作也就变得可以忍受。
。”说。可怜麦克辛。跟他找茬、看他难过是少数纵容自己乐事之。
晚上十点,回到地面,周遭片漆黑,现在已是十二月,如果持续目前这种工作时间,八成到四月才见得到阳光。
帮打扫女工在炉上留份晚餐,但只倒杯梅子白兰地,走到客厅,把张唱片放到唱盘上,瘫坐在长沙发椅椅垫之间凹陷之处。从咖啡桌中空桌脚里取出芭蕾舞者照片。只被聚光灯照亮手,手高高举起,下方是她舞伴,孤零零地站在舞台上。抚平卷成团照片,拿下眼镜,把眼镜放在旁边小桌上。家具变得朦朦胧胧,就像水杯中逐渐融化冰块。窝在椅垫之间,慢慢啜饮白兰地,听着个个音符吱吱嘎嘎从留声机流泻而出。觉得安适,似乎摆脱视觉重担。黑管悠悠响起,想象舞者站在舞台上,形貌完好。伸出只手,但看不到手腕尽头,眼中只见片虚无飘荡在空中,可能是她,也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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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前那个早晨,离开弟媳和侄子之后,回到办公室上班。
桌上摆着副普尤特·札哈洛夫风景画,在这位十九世纪画家作品目录之中,这幅风景画说不定最无趣。画中片空旷牧野沐浴在午后日光下,牧野缓缓攀升,升到画布上端三分之之处。道白色石墙斜斜地越过田野。栋小屋,口水井,座延伸到半山腰香料作物花园,矗立在朦胧阴影之中。画中看不到半个人影,呈现静止状态,甚至连只迷路山羊都没有。
这幅油画已在桌上搁置个多月,上级交代把个格罗兹尼领导人画入前景之中,却迟迟没有动手。老实说,可以提高任何幅现实派画作水平,这话不是自吹自擂,而是目前艺术水平实在太差。但是幅十九世纪大师之作,那就完全另当别论。
当把玩具士兵大小领导人添加到画中,帮他画上沃斯卡脸孔,或说如果沃斯卡上年纪、变成个胖嘟嘟权贵,可能会是什模样。这行顶多只能做到把图像化为回忆、把光线化为暗影,但抹拭笔画却在心中重新滋长。忽然有所顿悟:没错,是个修正画家、个宣传*员、位苏联公民、名男子,但撇开这些不谈,那些被销毁影像,代表着他们来世。
那天早上,沃斯卡仅存脸孔被卢布铜板刮成片空白。
那天下午,决定将他画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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