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在森林边缘碰到她女儿那天,莉迪亚直想着吉尔柏调音工具盒。褐色皮盒里装着支形若鹅颈校音扳头、镍质连杆杆头、止音橡皮、她轻轻弹就叮当作响音叉、本吉尔柏多年之前就不再参照操作手册,手册中写满平均乐律、基频、谐和频率之类名词。初抵洛杉矶时,她不确定她应该亲吻她未婚夫,或是跟他握握手。他皮肤看起来、摸起来都像是颗煮得太熟马铃薯,他穿件夏威夷花衬衫,借此冲淡那股散发自他身上无趣与乏味。当她陪他到那些跟工厂样宽阔郊区住家调音,她把手册从头到尾读遍。她在她那本袖珍俄英字典里查不到那些专有名词,吉尔柏尽全力用简单英文为她解释。他会是个不错小学老师,比当个老公称职多。吉尔柏个朋友帮莉迪亚找到份差事,让她在格伦代尔“日落安养院”当个看护,支领最低工资。她不明白为什院里这多耆老把安养院视为安置老人储藏室,他们觉得子女们把父母囚禁在安养院,借此补偿尚未解决幼年创伤。相较于俄国对老人照护,美国安养院简直是亲情与温情典范。当她头次在洛杉矶国际机场看到无障碍坡道,她误以为那是某种可笑公共雕塑。当她习知什是无障碍坡道,她心中涌起强烈爱国情操,深深以这个她仅仅居住几小时国家为荣。在种种伟大而可怕发明中,
。让这两个年轻人相信他们骗得她吧。在此同时,她会诱使他们坠入爱河。
但是夜愈深,莉迪亚喝得愈醉。科里亚每喝口烈酒,她就灌下两口,当薇拉试着从她手中拿下酒瓶,她变得怒气腾腾。
科里亚起身告辞,莉迪亚踉踉跄跄地走到门边,想要亲他下、说声晚安。她往前倾,把酒泼到他身上。科里亚双手搭在她肩上,决然地把她推开。薇拉端详科里亚,他脸上那种神情,薇拉看就知道他绝对不可能成为她女婿、他们绝对不可能变成家人,她心中阵刺痛。
当晚稍后,薇拉在哗啦哗啦水声中醒来。她走进浴室,看见她女儿跪在马桶旁边,只手搭在后脑勺,松松地抓住头发。
“你这个笨孩子。”薇拉边说、边单膝跪到她身边。
莉迪亚搭着马桶盖干呕,头颅上下晃动。
“你这个笨孩子,你干什好事?”
“不知道。”莉迪亚喃喃说道,她松手,任凭头发散开。薇拉好想大喊大叫,但她把浴巾卷成个枕头,帮女儿平躺在地上。做母亲只能安慰,做母亲只能善后。当每个知情达理人都说不,做母亲只能付出。生命或许在薇拉身上加诸许多标签——俄国人、支领年金老太太、寡妇、女儿——但当她在浴室镜中看到自己疲惫倒影,她眼中只见莉迪亚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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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脚步逐渐逼近,白天愈来愈短暂。每个星期三,不管是否宿醉,那些家伙到家里,莉迪亚就跟着她妈妈离开家里。科里亚草草跟她点点头。那家伙真是乡巴佬,他肯定畏惧她这个见过世面女子,不敢跟她说话。那些塑胶花真是可笑,他这辈子说不定从来没闻过朵真正玫瑰花,而她以前居住那个城市,玫瑰花盛开到连体育馆都用它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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