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票怎卖?”
“百日圆。”
“就这点儿?”石村问。
“你嫌少啊。”
“以为少说也得千吧。”
1988年6月30日
0:09AM
石村红子没有天不想到死。如果生命结局是杯鸡尾酒,它主调当是苦味,点缀以淡淡青柠,口喝下,世虑全消。然而此时,石村手中擎着这杯鸡尾酒比他口味甜太多,只因为他当晚约会对象兼古蒂法妮喜欢果味酒饮。蒂法妮是位风情万种红发丽人,脸颊上缀着点点雀斑,碧绿眼眸与纤细唇线迸发出似火激情——两人初次目光交汇时,他就被她点燃。蒂法妮欣赏传统华夏服饰,她今天身穿件粉红色旗袍,亚洲风装扮与承袭自爱尔兰血统容貌大胆混搭,叫人过目难忘。而石村红子,虽然其父是中日混血,但他长相仍和纯正大和民族无异。他热衷于追逐时尚,形象总要向东京最新潮流看齐,和剧场内大多数军官样,用发油将中长发梳成大背头。他身穿棕色军装,徽章上标示着皇军大尉军衔,朱红领章老是碰到他发福脸,加上凸起肚子——虽然他拒不承认——不难看出,食欲和重力都是他斗争对象。他吮吸着鸡尾酒里冰块,品味舌尖上冰冷麻木感。
想来看这场华人马戏表演是蒂法妮,她从记者团朋友那里打听到开演消息,得知门票仅向军官开放。用她话说,这是场“畸形秀”,演员全是些稀奇古怪人物,自出生起就直过着偏离常规生活。譬如舞台中央那个女人,胡须比石村见过任何人都要长,她抓着胡须像绳索样挥舞甩荡,绳影翻飞令人目不暇接。她搭档是个瘦骨嶙峋男人,以夸张角度扭转身体,配合她在长须勾描出各种几何空间内翻腾起舞。
“这怪异表演有什好看,能让你着迷?”他低声问蒂法妮。
“可没那贪财。”说着,她撒娇地伸出食指戳他臂膀。
他们身处间圆形演出大厅,观众席餐桌次序按军阶排列。晚餐盛上来,刺身与牛排,东西合璧,配以京都特级大厨亲制特色米饭,完美溏心温泉蛋。军官们大多在抽烟,厅内光线昏暗,只有舞台上投射着花哨五彩灯光。烟草、生鱼片、威士忌、香水,混成抹愉悦气息。蒂法妮握着石村手说:“今晚你兴奋吗?”
“当然。”石村低声回答,“早就该升少佐。跟同届从伯克利军事游戏学院毕业战友,大部分都已经升到大佐。”
“在审查厅任大尉工作也不赖呀。”蒂法妮说,“又轻松,又有大把时间随时来陪。不过你总算熬成石村少佐,应该祝贺你。”
“祝贺什,基本上还是跟以前干同样活,只是工资涨那
“怪异之为怪异,也是偶然、随机。假如所有女人都长胡子,那就成世界上最怪异女人。”
“最怪异,但仍是最漂亮。”
“‘漂亮’这个词儿太没特色。换作,才不会花钱去看那个呢。”
“那说,激情暗涌、魅惑撩人,是不是好点儿?”
“点点。如果你是世界上唯不长胡子男人,就把你弄进马戏团给人参观,什广告词都不给你写。”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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