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囡有个阿姐叫三囡,在礼同街深处开爿馄饨店。礼同街是只瞒屁股,从利通路第三个口子朝左拐,只进不出,两面都是饮食店。礼同街这只屁股本来不瞒,牢牢接住电机厂旧宿舍后门,只因出口正对面造间卫生房,整条街上食物垃圾都堆在其中。居民出来,臭味扑鼻,苍蝇萦绕,怕不卫生,便不情愿往那走。于是街道干脆又造堵围墙,把小区同马路隔开,两不相往。不知从何时起,墙上裂开个半人高口子,专留给那些怕不方便胜过怕不卫生,他们侧身穿过,来来回回在礼同街买吃食。葛三囡馄饨店靠卫生房最近,本该生意冷清,却正合这些要方便人,翻过墙就能买到,转劣势为优势。不过这洞口并非拜吃客所凿,他们只是借个打麻将朋友光,省下腿脚。
葛三囡馄饨店开近廿年,人们心里记得越牢,它招牌上字就越浅。日脚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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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光宗同葛四平两个人搓辈子麻将,当辈子上下家。葛四平讲,哪里是上下家,分明就是冤家。四囡前世欠伊多少债,这世倒霉,天天盯在伊屁股后头吃灰。吴光宗发笑,兄弟兄弟,吃饭靠天,打牌看手气,这话讲得太难听。
葛四平搓麻将,专欢喜做清色。筒索万也好,全老头也好,清清爽爽,漂亮又赚大。只要手里牌不算太推板,他定规想弄个条龙出来。开门见山,三色杂牌轮番踢出,人家心里就有数,葛四平要动手。
清色动手看上家。上家牌喂得好,下家两摊吃,杂牌除,听张是眨眼工夫事体。偏偏葛四平上家吴光宗欢喜做对对胡。两连不嫌少,三连不嫌多。碰杠不停,桌上热闹都在他这方。葛四平东风借不着,苦等牌也都卡死在他手里。
对家出张。吴光宗两只手指头轻轻搭,挺出对双胞胎。“碰!”啪嗒声,敲碎葛四平如意算盘。
对家又送张。“哎,慢!”吴光宗不声不响,再推对。两摊碰,条龙等于抽掉半根筋,葛四平只得拆牌重造。
运气差点,碰到吴光宗手里藏副暗杠,葛四平永世不能翻身。局到末,有人报听,还没推胡,葛四平就要伸手去翻桌上牌,只只看过去,果然,是叫上家掐断生路。
几圈下来,葛四平就动气。要调位,要换桌,打不下去。众人相劝,还是不如吴光宗亲自来劝,兄弟,打牌呀,做啥当真。对方不应,仍叫他去别桌。吴光宗不肯,偏要和四囡道白相。故作副笑嘻嘻软滑样子,引人发笑。众人只好再劝换位。换过几圈,吴光宗却又要求调回原位。风水轮流转,葛四平既然胡过,便不再计较。长此以往,已成常态。
人就是这样,越是做不成,越是不信邪,偏要做下去。葛四平讲,杂胡有啥意思,胡也不算赢。吴光宗在旁帮腔。人们搓久麻将,晓得这道理,就专喜欢把这两个人排成上下家,预备看好戏。于是吴光宗成“对对吴”,名号喊起来交关响,毕竟“吴”和“胡”两个字,用土话讲出来是样。葛四平这只“葛条龙”,但凡“对对吴”在,就只能徒有虚名。人们还是习惯按他在家中辈分来喊,四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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