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很快回个带爱心表情。补上句,自己保重身体要紧。
◇◇◇七◇◇◇
美芬勉强站起来,把凳子放回书桌底下。美芬看到玻璃板下夹着女儿小时候给她写过年贺卡,亲爱爸爸妈妈,新年快乐。还有这些年从外地寄来明信片,上面总是写,妈妈身体好吗,很好,很喜欢外面世界。
外面世界,外面世界,美芬想,外面到底有什好。这些年在舞蹈队,人人羡慕她有个见世面女儿,万事不愁。她是心里有苦讲不出,只羡慕家三代人挤在小小屋里厢。舞蹈队孙子孙女,美芬个个都喜欢得不得。小姐妹拍她肩膀,覅急覅急,往后你去大城市管小孩。这下要命,她怎跟小姐妹开口讲,女儿不要和过,也不要小孩。叫她们怎看她。
美芬想着即将到来晚年生活,身边没人,辈子跟着舞蹈队混吗。小姐妹们个个有小孩要管,忙起来都像个陀螺。她忽然觉得自己就算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美芬想起那些年纪不大就去住养老院人,还有那些老重新找伴人,有几个看上去过得也蛮好,也有几个被子女大骂老不检点,或是走拢班子为财产闹僵掉。这些美芬从来都没切身考虑过,她怕闲话,怕走在路上接到别人使来眼色。
小铃铛,好像戴着它那只小肉手已经挥起来。美芬眼前模模糊糊,凳子在脚底下晃起来。
美芬赶紧关好箱子爬下来,想要打电话问清楚。她准备好,就算吵架也行,至少让她晓得个道理,为什不住起,为什不办酒水,喜糖、喜帖、婚纱照,人家不是都有吗。就算这些都不要,小孩为什不养呢。她美芬省吃俭用,以后都给你,你倒叫留着养老,算什意思呢。
这时桌上手机响。正好女儿来消息,已落地。
美芬盯牢屏幕上这三个字,几乎要盯出火星来。她想,就是这些知面不知心话,搞出现在这大事体来。
美芬抖着手指,戴上老花镜,几个字打又删,删又打。急躁起来,索性按串语音过去。最后超时也没说完。
美芬不知怎想到裁缝店里那个老板,五十出头,羊毛衫穿得考究。几趟衣服做下来,彼此熟络,老板口个阿姐叫得软糯,做起事体来却相当干练,不像她死去老公,话说得响,行动拖泥带水。每趟美芬抱怨自己身材走样,老板就在旁边安慰,阿姐身材绝对算好,同二十来岁岁小姑娘不好比,放到三四十岁队伍里还是稳赢。美芬心里暗喜,这种话听起来适意,又不至于马屁拍得没道理。不像有些人,说得虚头虚脑,或是敷衍事。美芬想起来,老公从没讲过这种温柔话
美芬瘫坐着,不敢听自己说些什过去。手机仍在不停地响,全是舞蹈队消息提醒。
隔两三分钟,女儿回她,结婚不是为下代。
隔两三秒又补句,也不是为妈。
美芬噎住。吵不起来。女儿现在口气不像以前,很平和,平和到没有商量余地。切由不得她美芬来指点。美芬说不下去,眼泪水啪嗒啪嗒掉下来。
过会,美芬手指在屏幕上滑来滑去,选个“知道”表情发过去,她讲不出自己为什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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