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过去,恐怕就是叫美芬陪夜,大哥向节省叫护工钱。美芬想,恐怕以后也要她天天去服侍。可是有什办法呢,大哥有儿有孙,家事缠身,她美芬光杆司令个,她不去谁去。这几年里,母亲生病,哪次不是她帮忙排队,挂号,看诊。母亲住院,擦身,倒尿,换药片,哪件事不是她亲自上阵。护士和病友看到都会说,养女儿好呀,还是女儿才贴心呀。美芬笑笑。美芬想,等老来,不晓得多少尴尬。
大哥临挂电话,多问句,怎样,毛脚还可以吗。
美芬说,蛮好,蛮稳定。
好好好,那就好。你抓紧过来吧,妈这边急。
正好有理由跟
,问他好看吗,永远都是头都不抬就回句,好看。
来多,老板也会泡壶茶,两个人坐下来讲讲话。个讲自己怎下岗,怎出来做生意。个就静落落听。有次,老板竟讲起自己老婆同人家相好事体,美芬吓跳。可美芬不讲自己独身,也从不带小姐妹道过来,她总是悄悄来,看看衣服。老板讲,像阿姐这样清高人现在不多啦。美芬不敢响。
美芬想,如果跟老板讲讲自己事,老公怎没,女儿远在外面,在你这里做衣服都没地方去穿,老板会怎看她美芬呢。噢哟哟,发昏你噢,美芬忽然拍自己下,真真覅面孔,人家几岁你几岁,讲出去笑死人。老板影子就此散开去。
美芬又想到几个老同事,得好东西特意叫美芬到公交站来拿,年底发油米专程开车送到家门口,美芬心里怎会不晓得。还有跳交谊舞几个人,老是夸美芬身材好,喊她道白相。舞蹈队小姐妹讲,跳交谊舞都是别有心思呀,她们看不起。美芬怎可能过去。
美芬把各种不着边际幻想都戳破之后,对自己晚年生活做次小小预想。她人生步入六十,没有老伴,没有儿孙,剩下只有那笔老公留下、女儿没用完嫁妆。
◇◇◇八◇◇◇
美芬躺在沙发上,手机还在不停地跳消息提醒,楼下哀嚎声接着声,没完没。从灶间望出去,野猫身体紧紧贴着底楼窗户,那声音像小孩在哭,又像老太婆在埋怨。
三天,野猫还不肯走。美芬朝下面扔过烂果皮,砸过酒瓶盖,对方无动于衷。前几天,这只母猫把小孩生在人家车库里,夜里出去寻食。回转来,人家已经把窗户关上。母猫进不去,只好死守在外面。那户人家似乎并没发现。路过人讲,小猫没得奶吃,熬不过夜。第二天,路过人讲,小撑不住,大就走掉。谁想到这猫白天叫,夜里叫,喉咙都变调,还是不肯离开。
美芬不想动,任由这两边叫得她头昏脑涨。今天又不去跳舞,连着三天缺席,小姐妹要来关心。美芬呀,这两天在做啥呀。她们肯定当做美芬相中毛脚女婿,办正经事体去。美芬该怎说呢,她想不好。
正好家里电话响。美芬大哥打来。说母亲上厕所摔跤,住院。美芬母亲中风十多年,起初还能自理,岁数大起来,近两年连下楼都吃力。这次再摔,大哥套用医生话,恐怕是要常年瘫在床上。美芬大哥还要接孙子,忙不过来,叫美芬赶紧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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