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伸手去接时候,突然发现她左臂上挂着黑臂章。怎……怎?那黑臂章在她举着手上被风吹得飘来飘去,好在有别针把持着它。
小王啊……她示意快点接过手里攥着那把香烛,香是干涩,蜡烛摸起来很顺滑。她把背上书包重新挽在手里,嘴里面突然像吞口滚烫开水,下巴整个地蠕动起来,小王啊,是姆妈……是姆妈……说出字来简直像要吐出个个玻璃球似艰难。造孽,造孽啊……女儿被车撞掉,阿妈也被车撞掉,叫个人送两个人,叫个人送两个人……
她嘴里面沸水开始从眼睛里掉出来,滚烫滚烫颗颗,要烧起浑浊眼球,阿妈捡可乐瓶……阿妈喜欢捡可乐瓶拿回去卖……车子就撞过去啊……她把头埋在极低处,弓着背跃高过她头,这座小山也随着滚烫嘴而颤抖起来。
楼去买个酱油,也会在休息时候跑上来说几句闲话,讲老师小时候调皮事。老师嫌她烦,总是要把她赶去厨房或阳台,她嘴上说着不走,过会就默默出去做自己事。
高中毕业后再见到她,是在老师葬礼上。大概哭过好几天,她脸上已不大看得出有什异样神态,只是弓着背,望着地,两手紧紧攥在身前。那天出席人,些顾着自己哭,些牵挂仍在昏迷小阿咪,些安慰着老师丈夫,并没有谁留意这个平时像佣人样瘦小老人。她就这站着,临到告别遗体,她突然像呕吐般,爆发出抢地哭声,伏在棺木前不肯放手,嘴里反复嚎叫着几句含糊不清话,带着浓重乡下口音。几个吃过西瓜同学上前拉扯她,外婆你别这样,小阿咪还需要你来照顾。
◇◇◇四◇◇◇
手术之后小阿咪,就是在她那样悲痛后照看下康复起来。大学假期里再去老师家,她已然恢复管家角色,买菜烧饭搞卫生,多项以前老师任务:接送小孩。她常去庙里烧香,小阿咪不愿意跟着去,她就找以前学生来陪小孩,等她回家再道吃个饭。去过几趟,却不大与她交流,她开口少,许是手里活变多,许是心里难过真积得太厚然而并没有料到,这难过在近几年里会重到彻底压弯她背。
哎,小王。她好像突然想起什重要事,把书包背到肩上,腾出只手,伸到另只手里抓着杂货布袋子,掏会,摸出把香烛。
小王啊,今朝是地藏王菩萨生日噢,地藏王你晓得,就是在地下那个,伊保佑们。菩萨过生日,们地上人就要同伊上香,给伊祝寿。伊记下会保佑们。
她看着,握香烛手摇晃着其中端指向,地上物什,统统都归伊管,开车也好,走路也好,种田,扫地,谁不在地上?谁都要敬他,你是画画,也要敬他。
不太明白画画和地藏王有什关系,却感到这是件不能推辞任务。
回想起来,差不多每年到这时节晚上,小区地上确实会种满香和蜡烛,整片整片地闪着火光。烟气弥漫,恍惚间还以为天地翻个身,好像脚下踩着星点银河,头顶倒变成人间。
小王啊,今朝吃好夜饭就出来点上,有用,要敬,晓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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