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燕鸿想再细看,又不敢多看,心会儿上会儿下。
厅堂内灯烛并不多,昏暗矇昧,胡姬们回旋舞动,影子也随之舞动,映得人脸上光影陆离。
谢燕鸿边看,边觉得自己是白来趟。即便身形再像,这人也不可能是长宁。
长宁哪儿来银钱这样穿金戴银地行商?若是有,开始入京时也不至于是那个风尘仆仆样子。加之,长宁习武,身子板正,谢燕鸿就从没见他这样子歪坐过。左看右看也不似故人,谢燕鸿心内叹口气,准备找机会开溜。
或许是他看得太久,那人似有所觉,猛地朝转头看来。谢燕鸿心猛跳下,连忙低下头,缩在胡姬们当中。明明他已经隐于众人当中,他还是觉得那锐利目光长时间流连在他身上,如芒在背。
无论是男扮女装,抑或是女扮男装,都不是那容易。好在谢燕鸿这段时间受折腾,瘦削不少,裹上胡姬轻纱所制窄袖衫,腰间钿带勒得紧紧,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戴上胡帽,轻纱巾将脸裹去大半,轻薄料子堆在肩上,模糊肩线。
胡姬们大多高挑健美,谢燕鸿个子不算特别高大,夹杂其中,浑水摸鱼。
丹木着意给他描画露出来眼睛,英气勃发又不失女子温柔,很动人双眼。幸而他还有对耳洞,戴上红宝耳坠,红光映在脸颊上,像足脸生红晕,不饮自醉,又更像三分。
天擦黑,庭院里灯渐次亮起,宴会开始。
谢燕鸿混在胡姬们当中,低着头弓着背,小步走进厅堂里,不想引起任何人注意。厅堂中,斛律恒珈高坐上首,他和谢燕鸿刚见面时完全变个样,不再是那个瘦弱少年,长高许多,野心和机谋让他浑浊绿眼闪着慑人光。
生怕引起注意,他这回是更想走,只是没等他找到机会,琵琶曲停,起舞胡姬也停下来。
斛律恒珈用胡语高声说几句,大意是让客人们吃好喝好,酒肉流水似地奉上来,连边地少见瓜果也有不少,侍立胡姬们如蝴蝶般分坐到宾客身侧劝酒,柔缓清澈箜篌声响起,宴会正式开始。
谢燕鸿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站在他身旁胡姬轻轻拉拉他袖子,谢燕鸿看过去,她便将自己手上捧
从关外蜂拥而至胡商分坐两边,其中还有汉人,无不笑容可掬,推杯换盏,大啖酒肉,好不热闹。
宴会才刚开场,丹木在厅堂正中央,曲颈琵琶被她抱在怀中,只见她涂着艳红蔻丹十指飞快拨弦,乐声轻灵,如珠落玉盘。随着乐声响起,数名胡姬围绕着她,回旋起舞,腰如柔柳。她们所戴胡帽遍织花纹,缀满珠宝,帽顶缀有铃铛,响声清脆,应和琵琶。
带垂钿胯花腰重,帽转金铃雪面回。
若非谢燕鸿心事重重,万分紧张,也要沉醉其中。他站在侍立旁胡姬当中,借着她们掩护缩在角落,将座中宾客看去,很快就找到。
右手边下首第三位,坐着名高大男子,着羌人褐袍,身上多有配饰,腰间有钿带,项上有项圈,手腕上有响镯,头发编成数条辫子,垂在脑后,发辫上串有金珠,副腰缠万贯胡商模样。加上他脸上蒙有脸巾,手持酒盏歪坐着,目光追随翩跹起舞胡姬,谢燕鸿不敢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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