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独孤信说道,“他也是个人,和你样,有家人儿女听说他新得个小儿子”
长宁似懂非懂地听着,他父亲犹如槁木般,被抽走灵魂。
再后来事情,他从前就梦见过,宫阙毁于大火当中,他被独孤信带着,从秘道离开,灼热火舌燎着他后背,留下狰狞伤疤,慌乱之间,他怀中抱着传国玉玺骨碌碌地滚走,连同母亲留给他遗物。
这回
那声哭号尖利哀戚得不似人声,是他匆匆赶来父亲发出。长宁怯怯地躲在门后,望见父亲将想要搭把手宫人推开,亲自将母亲从白绫上抱下来。
那道道急传军令果然是催命符,催是他母亲命。
皇后自绝于社稷,独孤信阵前被急召而回,天子稳坐国都,不肯北逃,这切不过是加速颓败之势。败信频传,朝臣们终于暂时放下党同伐异,开始卯着劲儿劝天子迁都,但随着九里山被伏,彭城失陷,有些人开始不上朝,楼空人去,举家出逃。
朝堂上人日少过日,战报仍旧不断地传来。
叛军势如破竹,叛军首领姓宋,麾下有员猛将姓谢,名叫谢韬,用兵如神,凡对上他,都吃败仗。
致数次战败,李朝危矣!”
“够!”帝王拍案而起,“派胡言,说战事便说战事,不要总是攀扯皇后和国丈。”
底下不过静瞬,又闹开,吵吵嚷嚷,急于将家国之祸,推诿给个妇人。长宁感觉自己被吵得头疼,他偷偷地从躲藏大围屏后离开,甩开随侍内侍宫婢,直入中宫。
他母亲独孤懿正坐在窗前,望着外头天空发呆。说是天,那也不过是被碧瓦飞檐切割得七零八落小块蓝。她有双琥珀色眼,颜色更浅,里头盛满哀愁。她高鼻深目,美丽不可方物,长长裙摆拖在地上,柔软褶皱好似春水柔波。
见到长宁朝她奔来,她便露出笑来,朝他招招手,张开怀抱。
独孤信叹道:“不世出将才,如果不是也能”
如果不是朝廷党争愈演愈烈,拖延战机,他也就能与谢韬酣战番,比个高低。
长宁用稚嫩童音,天真地问道:“人都说这个谢韬是恶鬼转世,有十尺多高,战场上茹毛饮血,吓人得很。”
独孤信失笑,耐心地说道:“不过是些无知之语,好似敌人越吓人,自己吃败仗就越不算回事。”
“不是恶鬼?”
长宁觉得熟悉,他想起谢燕鸿母亲,侯夫人王氏,也是这样温柔笑着,朝他招招手,低着头仔细地将金线编入端午百索里,祈愿病痛纷纷远离。
“麟儿麟儿,”她说道,“你因何不快?”
从长宁口中发出是稚嫩童音,独孤懿揽住他,说道:“困是吗?娘亲陪你睡会儿。”
他们卧在柔软锦榻,鼻端尽是好闻香气,白烟袅袅从博山炉中飘出来,被微风吹斜。长宁耳边响着母亲所唱胡语小调,咿呀温柔,将他路送入梦乡。梦中之梦,好不神奇,梦得并不真切,只觉得温柔舒服。
他是被尖利哭号声吵醒,揉着惺忪睡眼,循声而去,宫人皆惶恐失措,拦他不及,他便见到自己母亲被三尺白绫悬在梁上,柔软素色裙摆就这飘着,柔软褶皱好似春水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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