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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来时,庙里荒凉得很,大雄宝殿是废墟片,衰草离离,只有僧房、斋堂、藏经楼几处地方较完好。连佛像都没有,房间里挂着佛祖、观音画像,聊以代替。那晚慧灯师父和招呼几句,就早早睡下。这是个枯瘦而话不多老人。本培和坐在寺门外乘凉,谈天说地,直到很晚才睡。银河从天顶流过,像道淡淡流云,风吹不散。本培大概挺久没和同龄人聊天,且乐于向介绍山中切,说得很有兴味。不知为什,这人不爱交际,和他见却很投缘,聊起来没完。也许因为性格都有点怪僻,怪僻处又恰好相近。那次住两天。和慧灯师父道谢,和本培留联系方式,约好下次再来,就走。走,就是六年。
如今又来。
这次回乡,心里烦闷。是刚换工作,还有点飘然无着落感觉;二是老屋被拆。在辞职和入职之间,狡猾地打个时间差,赚到为期两个月自由。哪也不想去,想回家休整休整。回来看,家已经没有。早听说要拆,要拆,老不拆,空悬着心;突然就拆,风驰电掣。回来,放好行李,就跑去老屋。看,全没。青砖老屋,连同周边街巷、树木,那些自幼生长于其间,完全无法想象会变更事物,造梦背景,闭上眼都还历历在目切,全没。不仅如此,整个县城都在剧变,新来领导看样子颇有雄心,要在这山区小县施展拳脚,换尽旧山河。四处逛,风景皆殊,真切地感觉到世事如梦。切皆非有。没什恒久之物。其实在城市中生活,早已习惯如此,每天到处都在增删些事物,涂涂改改,没个定数。有什喜欢景致,只当期会,不倾注过多感情,也就易于洒脱,没就没。只是对于故乡变动,时没有防备,觉得难以接受。无论如何,那座安放在群山之间,覆盖着法国梧桐浓荫小县城,已经不复存在。
总希望切事物都按既定秩序运行下去,不喜欢骤然变更。知道这是种强迫症,毫无办法。前两年,每天上下班,坐车绕过个交通环岛,岛心有株大榕树,很喜欢那株树,幽然深秀样子。上班时车从这边过,看下树这半边;下班时从那边过,看下那半边。好像非如此天不算完整似。那树也确实好看。某天它忽然消失。没什理由,就是消失。无法解释它消失,只好想象它是只巨大绿色禽鸟,在夜里鼓翼而去。像丢个根据地似,惘然几天。后来环岛上改种片猩红三角梅,拼成五角星形状。还有处幽僻小花园,废弃在博物馆角,夜跑时最爱隔着铁栅栏,向园中张望。心中烦乱时,遥想那里荒藤深草、落叶盘根,就渐渐静定下来。后来它也消失。楼盘像蜃楼样在那里冉冉升起。相似经历有许多次,似乎是在为老屋消失而预先演练,让好接受些。榕树、废园、老屋,这些像是暗自设定,生活隐秘支点,如今失去,不免有种无所凭依之感。
老屋那带成工地,围着铁皮墙。工地边上,也蜃楼般,起两座售楼部,各亮着殷红大字,刺在夜空上。左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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