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牙乃舍琴而叹曰：“……志想象犹吾心也，吾于何逃声哉？”
——《列子·汤问》
、雨夜萨克斯
1957年秋夜
细雨（若有若无但确实存在过细雨）飘洒在
想象中列宁格勒上空，雨丝随风横斜，潇潇而下，将那些灰色楼群外墙洇成深灰，模糊
许多透着暖黄色灯光窗口，接着洒向街道，在柄虚构伞上化作绵绵不绝淅沥声。持伞男人竖起大衣领子，头戴黑色软呢帽，站在沿街椴树下，隔着上方稀疏黄叶，紧盯着街对面十九号公寓楼。这是西郊条僻静老街，夜里行人寥落。街面用石砖错落砌成，湿润后显得黑而滑腻，像某种巨大生物鳞甲。台嘎斯牌汽车歪斜地停在街角暗处，湿漉漉车顶上已黏不少黄叶。几点橘红色火星在挡风玻璃后诡秘地浮动着。
十九号公寓是栋五层混凝土建筑，临街窗口这时半数还亮着，概无例外地拉着窗帘，每团暧昧灯光都像在密谋着什
。小时前，三楼对夫妻压低声音争吵几句。哪里传来煎锅滋滋声。小孩哭闹。门与门框碰撞。声拉长腔狗吠，凄厉得像在荒原里叫……十点过后，这些声音全被夜色吸纳，只剩伞布上淅沥声不绝于耳，这给树下男人造成点干扰：他正在寂静中搜寻另种声音。十点刻，雨大些；期待中乐声终于出现。它从五楼东侧鬼鬼祟祟地飘出，细长缕，曲调诡异又轻浮，像在撩拨窗外雨丝。男人凝神听阵，确定声源在五楼最东边窗口，便走到街灯下，倏地合上伞。这是行动信号。街角那台汽车前后车门同时打开，跳下来三个穿着相似男人，疾步过来，和持伞男人道，冲进公寓正门。
几天前，区民警局接到匿名举报，称这栋楼里近期有人在深夜吹奏违禁乐器，听声音似乎是萨克斯。这种散播资产阶级颓废情调乐器在列宁格勒久已绝迹，因此引起警局重视。早在1947年，苏联各大城市萨克斯就已被强制收缴、集中销毁，爵士乐手们纷纷改行，要进古拉格——斯大林不喜欢爵士乐。他继任者赫鲁晓夫对音乐态度时宽时严，但对爵士乐厌恶始终如。拥有支能源源不绝传播精神污染萨克斯管，这和偷听违禁唱片性质完全不同：后者由人民志愿纠察队批评教育番，记录进档案就行；前者则恶劣得多，或许得在西伯利亚寒风里敲上几年石头。
这队便衣已经盯三个晚上。吹奏者反侦察意识很强，头天只在黄昏时断断续续吹几下，没法辨明位置，但已确定那是萨克斯声；第二天毫无动静；今晚他终于放松警惕，也许因为有雨声掩护。
深夜敲门声让整栋楼寂静绑得更紧些。每个惊醒过来人都屏住呼吸，疑心刚刚被敲是自己房门。五楼乐声早在他们脚步响在楼梯间时就已猝然停止，但没有关系，乐器不会凭空消失。拳头下下地砸着门，不急促，但持续不断，威严而坚决。正当他们准备破门而入时，那门哆哆嗦嗦地开。
租住在这间房里是大学生伊万·伊里奇·瓦尔金，二十二岁，个警员将他信息记在手册上，其余几人已经着手搜查。都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