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里卸下来圣像画。这儿名义上是博物馆,可从不对外开放,只能说是座文物仓库。联觉人每天上下班,都要从那些圣像画前走过,穿行在灿烂图案和静穆面容之间,无可避免地产生种种难以言喻幻象。他们多数不苟言笑,脚步迟缓,真像群修士。经过条旋转楼梯,就进入三楼审查办公室。
每天上午,都有大摞乐谱投递到楼传达室。办事员先将作者姓名登记在表格中,填上个编号;检查乐谱上是否有署名,有话用墨水涂掉,再用号码章盖上相应编号。这是为确保公正性。然后才将这份匿名乐谱放进传送文件小电梯,穿过中间楼层圣像仓库,升到三楼。三楼划分成许多隔音小间,每人间,般配有张办公桌和件乐器。审查员按谱演奏番,闭目感受,然后详细地写出眼前浮现景象,有时也记下气味、味道和触感,作为评定佐证。有作曲家偷*耍滑,自己也说不清这曲子讲是什,只好随手安个标题,如伏尔加河波涛,白净草原月光;雄壮些曲子就写钢铁厂热火朝天轰鸣,原野上呼啸而行火车之类,期盼能撞上大运,恰好和某个审查员听出意象相符。这样概率极低。通常份乐谱由五名联觉人审查,提交描述报告经古廖夫复核、汇总,最后才上报给主管。通过审查后,再由传达室按编号查出作者姓名,通知其领取排演许可证和出版许可证。未通过不另行通知,直接销毁乐谱。作曲家们背后将审查办公室戏称为“圣所”,不光因为那儿原是修道院,也因为内部过于神秘,甚至有人传说那里每天焚烧乐谱火焰从不熄灭,就像圣所里七枝长明烛台样。作曲家之间常这样对话:最近写什?别提,又给圣所供奉两支蜡烛。意思是刚有两篇作品被烧掉。这种污蔑是很不负责,因为审查办公室四十年代起就用碎纸机处理乐谱。
基利洛夫从小就有敏锐通感,度给他生活造成困扰。他听到急剧刹车声,嘴里就会涌起浓烈橡胶味;器乐响他眼前就游动着团团色块,颜色随着曲调变幻;有时嗅觉和触觉也会联通,如闻到柏油味时他手心便感到阵黏稠,几乎无力张开。他们这样联觉人通常都深居简出,出门都得戴着耳罩和墨镜,没法胜任正常工作。物质世界对他们刺激太大。他神经科大夫看到官方通告,推荐他去报名。经过轮又轮受刑般考核后——无非是给他们听各种怪异声音,要求描绘出脑海中出现画面——他和古廖夫同年被录用。听说古廖夫是事故导致后天性通感,但他通感等级是最高,又曾在音乐学院任教,业务能力无疑最出众。
在圣所中,只有古廖夫隔音间不设乐器。他有很强内心听觉,不用试演,只要读谱,就能看见音符深处潜藏形象。般人因音乐产生幻象是团朦胧色彩,飘忽不定线条,古廖夫能把它们凝聚成具体事物,描述出来,几乎十中八九,简直像占卜术或特异功能。他似乎能沿着曲谱追溯到作曲者创作时心中所想,乃至潜意识里掠过景象,就像品酒师沾杯沿,就能说出葡萄生长时阳光雨露;或者如古生物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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