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您是古廖夫同志吗?”门开后,个衣着破旧老人站在走廊里,凝视着他脸问道,古廖夫时想不起来者是谁。他脸上皱纹比古廖夫更多,纹路更杂乱,但绽开时有种孩童光彩。
“是,您是?”
“哈,真是你,谢廖沙(谢尔盖昵称)!你不记得吗,是穆辛啊,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维奇·穆辛,从前和你道在尤京娜夫人那儿学音乐。”
从小截指爪化石中还原出巨兽身影。曾有个别作者不忿作品被毙,层层申诉,直到看古廖夫写描述报告,才记起构思时脑中闪而过画面,只好服气。据说古廖夫校友肖斯塔科维奇也对他这项本领叹服不已。
古廖夫工作态度是很严谨。有回他们审首嬉游曲,个审查员描述是“阳光下旋动花环”,基利洛夫描述是“草地上群孩童牵着手转圈圈”,其他人大致相似。古廖夫看半晌,说,孩童们是在欢笑着做游戏,但笑得有些虚假;你们没注意到大提琴在低音部阴恻恻地徘徊吗?有个人拿着武器在旁逡巡,监视着他们欢笑。这是什含义,你们好好想想。基利洛夫被他说得直冒冷汗。那个作曲家没通过审查,觉得冤枉,把曲谱送去莫斯科审查办公室,结果过审。演出反响不错,但半个月后,《真理报》上出现严厉批评文章。作曲家害怕得z.sha,莫斯科同行也受到处分。
库兹明用肩膀将话筒夹在耳畔,手飞快地记着笔记。这和萨克斯管事件毫无关系,甚至证明古廖夫在音乐方面贯小心,深知利害,不太可能会做出包庇他人行为。库兹明只是觉得满足,像窥见蚁穴中条隐秘隧道。他最后问几句古廖夫私生活。
基利洛夫答复仍是解很少,因为神经太敏感,他们业余时间都没什社交活动,大多是闭门独坐。古廖夫症状比他严重得多,有时甚至分不清真实与虚幻。有次基利洛夫在午休时走进古廖夫办公间,看到窗外常青藤因无人修剪,已经缠上窗沿,就在闲聊时抚弄起那枝叶。古廖夫略带惊讶地说:
“啊,那些叶子是真啊。还以为是上午读谱后看到幻觉呢。”
年复年,他张接张地读谱,每张薄薄乐谱上都升腾起座庞大而沉重蜃楼。直到1954年,古廖夫神经终于受不那些幻象压迫与侵蚀,他晕倒在办公桌前,因为在隔音间,直到傍晚才被人发现。医生诊断是神经过度衰弱,不能再进行脑力劳动。他退休后,基利洛夫再没见过他。
可怜老家伙,库兹明想,他正要挂上听筒,重新看遍大学生档案,忽然想起事,随口问道:“他单簧管吹得好吗?”电话那头沉默下,传来疑惑声音:
“单簧管?怎可能。乐谱已经够他受,何况是真实音乐。他几十年没听过场音乐会,更别提自己演奏。”
五、似是故人来
访客离去时已是深夜。古廖夫仍呆坐着,听着满屋指针徒然地颤动,疑心方才是个离奇梦。他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清,像刚装好块表,却发现多出枚齿轮。这晚剧烈情绪波动,弄得他疲倦不堪,无法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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