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大姑娘。”
“你妈也没错。”停顿下,父亲又挤出句,“她还是爱你。”
这话让人心碎。场不堪变故,居然令做保安父亲变得前所未有体面,变得有风度。眼前浮现出那辆屎黄色便宜货,王桐不知道它会把母亲带向哪里。她在心里问,妈,你真能被这样辆破车带向幸福吗?这问着,她就变得可怕冷静。
“她仅仅爱是不够,她还应当爱你。”
父亲不出声。这也难免,在这个家,何曾有过这密集地将“爱”挂在嘴边讨论时候?那天晚上,她炒盘芹菜肉片,还烧紫菜汤。她饭做得不错,这没什可夸耀,她既不是公安局长女儿,也不是商场经理女儿。她和父亲对坐在饭桌前,父女俩都不再提那件事情,把“爱”抛在脑后,吸着气,响亮地喝着滚烫紫菜汤。“明天就会更好地照顾你。”父亲放下饭碗时对她这说。
因为这说出后,她竟有种自,bao自弃快感。
重新走回到大街上,天色已经开始昏暗。雨又下起来,裹着兰城特有沙尘,灰蒙蒙,有股泥土腥味。突然感到冷。在五月天气里,在肥大校服包裹中,却感到冷。她抱住自己肩膀,身子微微缩紧。突如其来冷意搞得她像个柔弱小女生,跟刘奋成靠紧些,想说什,却不知所云。刘奋成声音有些失落,失落得都有些温柔。“王桐,你有事情瞒着。”眼泪差点涌出来。好在她挺挺,深吸口泥腥味空气,终于把眼泪又憋回去。
经过条地下通道,走到楼梯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有气无力歌声。唱歌是个无精打采青年,席地坐着,抱把吉他,眼睛迷迷糊糊,头向前下下打磕睡似点着。“可怜家伙,唱歌样子像狗啃骨头。”呆呆地站住听会儿,刘奋成挽起她悄悄地评论。
路上毛毛雨夹着泥土,把王桐淋得灰头土脸。
回到家,父亲正弓着身子在厨房里择菜。她想叫声“爸”,却发不出声音。父亲好半天才察觉,直起身子回头看她,嘴角咧咧,同样也发不出声音。他背对着灯光。厨房里灯也真是暗,让他轮廓看起来像道剪出来人影,他也真是萎靡,让人影看起来像截冬天枯树杈。
这句话听起来怪怪。她睡在床上瞪着眼睛想父亲这句话,猜测着父亲将如何“更好”地照顾她。她发现,自己压根无法想象出这种“更好”。后半夜她起来上厕所,看到父亲坐在黑黢黢厨房里,颗烟头亮光忽明忽暗。他为
父女之间,隔着把枝叶茂盛芹菜。父亲将芹菜倒倒手,也许是想腾出只手来摸摸她头。但是那把芹菜太粗,他总是无法用只手抓住,试几次都不行,只好依然用双手献礼般地捧着。
“来吧。”王桐接过父亲手里芹菜。
失去那把芹菜,父亲反倒手足无措,搓着手,勉强地笑,尽量用若无其事口气说话。“你妈走。”他说,“不过你不要怕,以后会很好地照顾你。”
王桐埋头择那把芹菜。“知道,她来学校找过。你也不要怕,以后也会很好地照顾你。”
父亲呆愣愣:“你是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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