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蒲说,这又不是病,治它干吗。过片刻又说,不过听过个讲法。
什?
甲马纸是个怪东西,只能为别人用。旦为自己用,就会有灾厄。
谢敛愣神,老蒲露出焦黄牙笑道,也只是听说啊,不见得真。
这便是安红石突然出现之前,他们在等喜酒人群中对话。谢敛没想到会在远离分场地方见到熟人,又是在这般情形下。窘迫同时,看到傅丹萍和其他人,他又感到莫名亲切。对谢敛来说,知青们代表是另个世界。那个世界里没有甲马纸,切都单纯得多,愉悦得多。上次吃完烤肉,傅丹萍和几个知青在篝火旁小声唱起首彝族民歌改编歌曲,旋律是云南人熟悉,被他们唱出来,却显得陌生。歌曲被赋予新质地,仿佛是城市风吹进云南山林。
只是心里憋闷得慌,想找他问个究竟。你看说这多,你给诊断下。这到底是什病,还有得治吗。
白医生说,有病就有因,治病先治本。你爸也好你也好,都讲不清甲马纸是什。既然不知道是什,也就无从治疗。是,知道,你们家人用甲马纸,不光是看见别人经历,在那个“看”过程中,你还会成为那个人。喜人所喜,忧人所忧。恐惧烦恼怨憎向往,统统尝个透。要说,这整件事都不科学。既然不科学,就不能用平常法子来对待。
距离和白医生谈话已经过这些年,对自己病,谢敛尚未找到“不科学”解法。前不久,老芮无意中和谢敛提到,另个分场那边布依族寨子,有个姓蒲,据说解放前是专给族里女巫看病“巫医”。有时女巫请神会出岔子,所谓“走神”,陷入茫然昏迷状态,就需要这位巫医出马,加以救治。老芮是当笑话说,他说,哎你能想到吗,现在人家是个兽医。看来就算招摇撞骗,他还是懂点医术。
谢敛听者有心,不惜以他不便腿走好远山路,来寨子见这位巫医。他如果知道今天是婚宴,肯定会换个日子。看见处处有人扎堆,谢敛有些头疼。还好问就找到老蒲。谢敛略过受伤经过,打算把重点放在解释甲马纸和自己病症上。没想到老蒲听就说,甲马纸咯是?晓得。
谢敛不敢相信,试探地问,你晓得?
布依族迎亲仪式冗长繁琐,加上那些伙同着前往媳妇家姑娘小伙会在路上为自己未来婚事筹谋,和不同寨子年轻人互相打量、
不就是七月半和过年烧那个嘛。
哦,是那个,但有点不样……
谢敛人生中每次需要和人解释什是甲马纸,都会遇到缺乏表达方式困难。这次也不例外。老蒲打断他说,晓得,就是符咒嘛。听说丽江那边有户人家弄这个。你咯是姓谢?
这来就好讲多,谢敛又开始解释他现在“什也看不见”窘境。老蒲显然是个急性子,仍然没等他说完就做出结论:你家人人都能看见?不是,对吧?就是说,你现在和看不见人样。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这样过,你家其他人也能过,你为什不能?
谢敛沮丧。老蒲说要去吃喜酒,把他拉到办喜事那家门口。他不死心,站在人堆外围,继续问沉浸于水烟老蒲:真治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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