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旭吓大跳,时间无法判断这到底是病人苏醒抑或仅仅只是生理反射,他小心地摇动手指,想从病人手中脱出,而对方攥得钢筋铁桶般,根本挣不脱。
再接着,这男孩从面罩下面,艰难地张嘴,只是极其微弱地张合,但是显然,他醒。
梁旭放声大喊:“8622病人醒!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梁旭心里突然冒出这个词儿。
然后他又看到男孩额头上淡红色瘢痕,它让人觉得可惜,又含着种诡异娇美,它刻在这男孩脸上,仿佛是道生命印记,要告诉别人,他还活着,还有血在流着。
这可能是撞到头,梁旭心里偷偷地评估,不知道躺多久,这看上去不是天两天。
他走出病房,喊几声“这屋家属呢?”没人过来,于是只好又走回去,或许是因为这个男孩看上去太瘦弱、也太苍白,他整个人都有种濒临生死楚楚可怜。
梁旭瞧见他眼角余积着泌出,旁边就放着纱布和净水,他不由自主地用镊子夹起纱布,替这个昏迷病人拭净脸。
那是五年前,大下半学期春天,他们到秦都医院去参观学习——公立医院就不要想,忙得要死谁有功夫理你。私立医院盘算着能招来几个医科大学毕业生,因此特别欢迎。他们在医院里笨手笨脚地帮忙,干基本上是护工活儿,重病患是没有机会去碰,也就是给老弱病残倒倒尿壶翻翻身吧。
当然,你要是鸡贼点,也可以偷个懒,在各个楼层晃两圈儿,反正最后活动记档都是起。
梁旭倒没偷懒,只是干活儿干得快,他分派床位是个老先生,奈何旁边还陪个老太太——两个人不是夫妻,是夕阳恋。梁旭不幸做高龄电灯泡,站在那里横竖都碍眼。
老太太不好意思讲,老先生就开口:“小伙子,你能不能出去,让们自己说会儿话。”
这个梁旭懂,他腼腆地笑,退出去。
出于种刚刚从医多事心情,他偷偷地掀开病人被子,试着检查下病人大腿,看大腿,干脆又看屁股,又检查背部——还好,没有褥疮,这说明他还是得到不错护理,可是家属跟护工去哪儿呢?
检查完毕,他更觉得同情,因为这个年轻病人瘦得只剩把骨头。
希望你能快点醒过来。
梁旭握着病人手,自言自语地说句:“醒过来就可以做很多事,躺着多可惜。”
——就在这刻,仿佛是回应他呼唤,病人手突然抓住梁旭手指。
他在各个楼层来回张望,就算没有事儿干他也舍不得离开——他就是喜欢医院,喜欢它来苏尔水气味,84消毒液气味,酒精气味,他总觉这些味道天生就是救死扶伤。
有间病房开着门,梁旭想把它关上,可是又发现里面没人照料。
病床上人是个年轻男孩,连着呼吸机,输着点滴,下面还连着导尿管,应该是昏迷。这情况跟病房档次不太符合,梁旭越看越好奇,情不自禁就走进去。
男孩儿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闭着眼,动不动。他睫毛长得惊人,梁旭瞧见只透明飞虫落在上面,而那睫毛也没有任何颤动,他躺在那里,像睡着,更像死。
睡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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