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光头从警察厅大门走出来，穿着件白绸布凉褂，手摇着把扇子，手捋着嘴上浓黑
八字胡。这人是京师警察厅吴总监[5]。
吴总监挥
过
长安街，看见警察厅门口坐群人，全是南净粪厂粪夫，至少有500人。
南净粪夫光着膀子，背着粪筐，拿着粪杓，排得整整齐齐，静坐在太阳底下。最前排人举着条横幅，上面写着：z.府取消粪道，就是断送人民生计；官方收回粪厂，就是压榨民脂。
小宝悄声说，这事奇，掏粪那
厉害？
指指标语，说：“这话哪儿像粪夫写？”
警察厅大门里列出队巡警，手里拿着警棍和藤盾，还有几个扛着高压水枪，在粪夫面前排成弧形。南净粪夫代表站起来，大喊声：“抗议取消粪道！”上百人都站起来，跟着喊。粪夫闹会儿，不少过路人也凑上来，把警察厅层层围住。
拉住个人问：“支持掏粪？”
没家纯粪。
方家胡同打架事竟登报，标题名叫《粪业乱象环生，粪道亟须整改》。新闻里还表扬于德顺和福禄，说是警察厅很重视粪霸垄断粪道事，正在讨论行业整改。福禄很兴奋，拿着报纸哗啦啦地翻。小宝笑他：“翻得那响，认识上头写啥吗？报纸都只是说说，别当真。”
福禄说：“打个架都成名人，咱们这事肯定能成，南净粪厂那群混蛋肯定要完蛋！”
问：“什事能成？”
于德顺笑声，说：“这事要闹大，才能教训粪厂。”说完，他拿起报纸，指着评论版，问能不能写写南净粪厂造假粪事儿。
那人说：“嗨，家门口也有闹，死活不给掏粪，胡同屎味儿，这谁能扛得住？管他什，先给掏再说。”
旁边又个人插嘴：“警察又能怎样，不也得让人掏粪？”
个巡警拿起喇叭喊话，说z.府在做考虑，让他们先散。底下没人搭理，继续闹。巡警举起水枪，朝粪夫扫射，粪夫轰下炸开，丢下粪桶粪杓就跑。水枪扫过地方，流成片黄绿色屎汤，散出恶臭，很快就苍蝇成群。停水枪，围观散个干净，南净粪夫却又回来，不管地上腌臜，又坐下去。巡警没办法，也就地坐下歇着。
正耗着，从中华门那边跑来群人，也背着粪筐，扛着粪杓，高举着白横幅：打倒无良粪商，支持取消粪道。
领头俩人，是福禄和于德顺，后头跟着，是跑海帮。巡警见来帮手，举起水枪又是通扫射，南净粪夫被冲得七零八落，整条马路都泡在屎汤子里。
说，写写倒可以，但不定管用。
他俩走后，问小宝，于德顺识字吗？小宝说：“念过俩月私塾，算不上识字，但是懂得多。”
没再多问，翻开报纸看新闻。北京出件比掏粪更大事：直奉联军打到天津。
傍晚，写篇关于南净粪厂造假和粪夫杀人案稿子，送去《白日新闻》报社。《白日新闻》早就登出稿子，买份报，叫上小宝，起去京师警察厅[4]。拉车走到天安门，停下车，说前面堵。下车看，长安街上堵大群当兵，拉着大炮往东走。
小宝问，是不是真要打仗？说：“打进来也没事，闹腾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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