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钟叫人查他在大世界账单。半个月前,他才开始大手大脚花钱,不但天天点好酒,还给过不少舞女小费。除大世界,附近赌场也有人见他,输得多,也不心疼。最要紧是,福源钱庄被抢那天早上
老钟放下雪茄,介绍说,这是大世界“跳舞皇后”,叫岫云。她拉起老钟,要跳舞,老钟摆手:“你陪老金玩儿。”说完,也不等说话,就叫人买舞票。
岫云拉进舞池,跳起交际舞。幸好从前跳过,多少记得,还不算丢人。她脸上抹着浓妆,颧骨挺着,嘴角笑,就垂下眼睛。跟着舞步走,低头不说话。这女人脚踝很瘦,小腿有劲,裙角下露出浑圆大腿。问她是不是跳舞很多年,她没接话,反问:“金爷北京来?也去过北京。”
说是,问她哪里人。
“是苏州人,跟海爷是老乡。”
舞池里换上爵士乐,俩停下脚步。这时,身后传来阵笑声,个梳油头穿西装男人仰头笑着走过,他左右搂着俩白俄妓女,都半裸着胸脯。岫云扭头瞅眼:“这个瘪三儿不知怎夜发达,听说拿金子当钱花。”
波路福源钱庄[4]丢批金条。这批货是朱五笔生意贷款金条,共30斤。那天正在店里交接,闯进两个端机枪蒙面人,打死保镖,抢金条就跑。
说,朱五是谁,这种事交给巡捕房不就行?老钟摸出个烟斗点上,说自己本来不想插手,但碍着朱葆三[5]面子,“朱五是朱葆三公子。”
惊下。这是个三天两头都要见报名人。从前在《申报》,还为他救济定海灾民事,写过报道。
今天早上,小山得到消息,说有人在码头兑换那批金条,带人赶过去。
小宝说,肯定是有人引她去,随便栽赃个人,把事儿搅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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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上海舞场,顾客要向侍者购买舞票,将舞票交给舞女,然后才能跳舞。图为1943年大都会舞厅200元舞票,当时货币相比20年代稍微贬值
“哦”声,请她到窗边抽烟,问她怎回事儿。她指着那男人背影:“这人以前纠缠过,当时没见他那有钱。前天有姐妹说他大把花钱,还说自己有金子。”
抽完烟,给岫云小费,让她先自己玩儿。
老钟查这人,果然有问题。他是个小偷,叫袁阿生,常年在法租界混,有套手艺,专吃珠宝店和银号钱庄,是个“瓢把子”[6]。
老钟点头,说:“栽赃你那金条,就是茂生银楼,每个都特意印朱家标记。敢拿真货来钓鱼,不会是小贼。”
小宝挠头,说要不是晕船,他跑不。
老钟大笑:“要不晕船,也没人敢拿你下手——这事会办,再多金条也比不朋友,先好好玩儿几天。”
晚上,老钟带和小宝在大世界舞场喝酒。老钟开几瓶香槟,邀请其他客人起喝。舞场里灯光昏暗,地板光滑,个洋人吹奏着萨克斯,角落里站着身白衣年轻人,臂弯搭着毛巾,等着随时伺候。北京没有这排场,小宝看得晕头转向。
个穿旗袍短裙卷发女人走过来,坐进老钟旁边沙发,翘起腿,用红色高跟鞋指指和小宝:“海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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