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娶亲是不是?”露生截住他话头,“是那个秦小姐,还是朱小姐?”
“都不是。”
“总之是要娶亲,是不是?”
世安没有答他,因为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自从两年前金忠明知道露生事情,就开始张罗着给他相亲。金忠明既没有发怒,也没有阻拦,甚至根本没放在心上。不管是男是女,养个半个戏子,这有什稀奇?只要结婚,有孩子,自然心就定。于是秦小姐,朱小姐,各式各样各家小姐,纷纷地相看起来,金家流水价地办起舞会,金忠明只说句,“你要不想气死,就去趟,好歹不要抹别人脸面。”
世安能说不去吗?
两个人就这样靠近坐着,露生不说话,世安也就不说话。太阳渐渐落下去,在绮艳余晖里坠下去,最后抹斜阳也从窗棂上退熄下去,房间沉入闷热阴暗之中。
世安张张嘴,“露生,给你买船票,三天后咱们去上海,从那里再去英国。”
“咱们?”露生回过脸来,“你也去?”
世安垂下眼睛,“……不去。送你到上海,就回来。”
露生言不发地看他半日,终于笑起来:“就这碍事,不把送出去,你不能安心?”
,怨恨。世安总觉得自己半辈子,常在弄巧成拙。他想让露生活得高兴些,可露生总在生气。
气什?气他不告而别突然去英国半年,气他在南京城里大张旗鼓地相亲,气他不许他抽大烟。
世安不知自己哪件事做得对,哪件事做得错,可他真没法忘记从上海回来,兴头头迈进门来,满屋怪异香气,露生正卧在榻上,跟死张老娘样,在抽大烟。
世安提着礼物掉地,说不上是恨还是气,句话也说不出。
露生倒向他笑笑:“金大少爷,媳妇儿娶上吗?今日贵步临贱地。”
他不能不去,可是因为去,才知道这辈子他不会和任何女人过下去。
不,应该是除露生,这辈子
他脸上笑着,眼里流出泪来。
世安早料到露生要有这闹,心中万般无奈,可是金家现在风雨飘摇,若现在不送露生走,难道要露生留在南京起吃苦吗?
……也许吃苦说得是太夸张,或许是出于男人微妙自尊心。他不愿意露生看他焦头烂额样子,也不愿露生看他日日为官场商场上事精疲力竭。
露生脾气他是知道,金家事情是不能告诉他,告诉他,那是砍他头他也不会走。
世安只好勉强地笑,“你不要多想,在英国认识个大夫,对鸦片戒断最是拿手……”
世安被他堵得句话也说不出。
都是他害露生,让露生这样自,bao自弃。可他不明白露生究竟是要怎样?
人为什这样不容易满足,世安想怀念他们过去美好些时间,可这些时间都被争吵和眼泪淹没,变成碎片。他们在这碎片时间里,也曾唱和,并头说话,看窗外秋夜流萤,冬日飞雪,春叶夏花,那是多好时光。
再好时光也已经是过去时光,现在时世动荡,他做金少爷日子只怕不长,露生也不再唱戏,整日关在榕庄街这小宅里,世安隔三差五来看望他,露生常常句话也不说。
就像现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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