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茂绝不是个挺老实庄稼人,在保护他自己利益和声誉方面,他不糊涂,挺精明。在他亲生女儿面前装样子说假话,当然是不应该。然而,他不这样做,行?尤其是在那样个年代,谣言和闲话有时可以毁掉个人!他没依没靠,有谁来保护他利益?
但是,波未平,波又起。当老汉正在发狠地盘算着怎样处理四姑娘去留问题,而且简直连点办法都还没有想到时候,发生另件恼人事情:工作组要住到他家里来。
这是昨天晚上,老九许琴从大队部回家时告诉老人。她兴奋地对他说:工作组就要来,工作组有个女同志将要借住她家间房,并且就在这儿搭伙食。老汉听,从心底里往外不高兴。牛角胡子抖动得很厉害,瞪着眼责备许琴道:
“是哪个给摊派下来?是你这个死女子吧?咳!修房子是为开旅店?”
对于父亲说话方式,老九早就习惯,她点也不畏惧,嘻嘻笑两声:“修房子总得有人来住嘛!要不,你修这宽绰房子,为个啥呢?”
说话人无意,听话人有心。刚强而又固执许茂平时是最忌讳别人说他家里“没得人”,就像癞子不喜欢听人家说“亮”样。这会儿要是平常间,他早就给骂开,怎奈是自己幺女儿,而且又是面临着件如此突然“灾难”!……他没有开腔,只是很响亮地喷着鼻子。隔阵,他终于摸黑出门去。
他去找代理支书龙庆。他要断然地向这位领导人拒绝大队安排。“……难道葫芦坝二百多户人家都没得空房子?为啥偏要安到家来?许茂几时得罪你?……”他这样忿懑地嘟囔着,向龙庆家走,“什雞巴工作组!呸!”
说实话,现在许茂不喜欢那些被称做“工作组”人,不是没有原因。他已经见过各式各样工作组。在他看来,土地改革时,把地主田地白白地分给他,使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实现年轻时拼命也没法实现理想,那样工作组才是工作组呢!……后来,单干户许茂家里孩子小,没有劳动力,拿着土地没有法子耕种,眼看就要破产时候,互助合作运动来,工作组让他入社,及时地解救他困难,那样工作组,多值得他许茂感激和尊敬!……至于这几年,葫芦坝也来过不少工作组,但多数时候,他许茂不但没得到好处,却总得吃点亏,惹肚皮气。有回,他自留地里莲花白秧正长得嫩闪闪,工作组叫几个“天棒槌”来,活生生给全部铲掉;又有回,他群鸭子给他们毒死;还有回,工作组叫嚷着要“宰尾巴”——收自留地,好像他们存心不让庄稼人过日子似,把老汉气得害场病。后来“尾巴”到底没有宰,说是上面清官不准工作组乱收社员自留地。然而,前年子来那个工作组,又兴起怪事。别不说,単单是把全大队老汉老娘们集合到大队部去唱戏这件事,就叫许茂受不。多丢人现眼!许茂没有去,他坚决不去!挨顿批判以后,他就躲在屋里装病,整整个月没有走出大门去。菜园子里杂草没有铲,长得齐膝盖深,茄子老得烂在草丛里,而且南瓜也叫人家偷去好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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