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更难为情,含糊地点点头。
但是那位噜苏客又说:“你没有赶过场吧?什‘礼菜’呀!反‘四旧’早把这个名词反掉。割肉就叫做割肉,现今不兴那些旧风俗。懂?”
这里排着长长队伍。当她排在队伍后面时候,听到前面在吵嚷着:
“不兴开后门哟,外面人还多呢!”
“还有点规矩没得!老子等半天啦!”
她听着,微微皱起眉头来,担心轮到自己时已经割不到肉。
队伍缓缓地向前移动着,终于轮到她。
“这个花子素净,合适?”
“不,要那个细红花。”
“多少?你穿六尺合适。”
“不,两尺。”
营业员哗哗地撕下两尺白底细红花布。
供销分社副食品商店斜对门,是排有玻璃橱窗和玻璃柜台百货商店。这里顾客们多半是些妇女。
乡下女人们在街上卖完鸡蛋或家禽,这会儿提着空空篮儿正在玻璃柜台前转游着,她们都希望给自己丈夫和孩子以及她们自己置件过年新衣裳。然而,柜台上布匹,花色品种不多,质量也不甚令人满意。刚刚用实物换来钱捏在手心里,都捏出汗。显然,她们还没选购到合适布头。
—块儿来熟人们就聚在宽阔店堂里拉扯着闲话,传递着各自对这场物价情况感想;不相熟,则喜欢从旁去瞅着别人,不外乎是注意人家年龄、体态,衣服颜色、式样,以及鞋子做得好不好看。……
这时候,从门外走进个年轻妇女来。店堂里妇女们立即就注意到,眼睛都停在这个挎着小布包、刚刚进门少妇身上,她们看着,品评着:
这是个二十八九岁女人,(“已经不年轻。”)蓝色半新中式衣裳,(“针线还不错,颜色太老些。”)细高身材,(“瘦!”)鹅蛋脸,(“下巴太尖点儿。”)眼里含着丝忧郁,(“睫毛好长啊!”)形容略显得有些憔悴,(“这是为什呢?”)……但是,谁都看得出来,这贫寒装束,怎也掩不住她美丽、天然风姿。
“师傅!要块礼菜。”她对卖肉说。
满头大汗刀儿师傅抬头白她眼,没好气地说道:
“这儿卖猪肉,没有卖‘礼菜’!”
女人脸红,很难为情地说:“那就请你割肉吧,要块‘膀’。”
刀儿师傅缓和点,问她:“要‘膀’呀?是走娘家吧?”
女人又指着货架上草绿色咔叽:
“要四尺,那,草绿色。对。”
算账,付钱,切手续齐备以后,那女人就将大小三块布放进她小布包里,结好结子,像刚才进来样,平平静静地走出店堂去。妇女们目光直把她送到人流之中。
那年轻女人在人丛中慢慢移动着脚步,不时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好像希望碰见她心中思念着什人似。
不多会儿,她又买到封杂糖,四把机器挂面。最后来到食品站肉架子旁边。
那年轻女人侧身挤到柜台前,仔细地挑选着那些布匹。
“合适?要哪种颜色?”营业员问。
她指着青哔叽,说:“扯丈二。”
营业员很麻利地撕下丈二尺青哔叽来,又问道:“还买点什?”
“还扯点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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