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贞很难为情地在床沿上坐下,然后问:
“这张铺,是四姐?”
“不,不是。”
“是哪个呀?”
“工作组颜组长。”
人生有些局面,真是艰难。年纪轻轻九姑娘,风华正茂团支书,此刻正两手托腮,黛眉深锁,满面愁容。她天天都在开会,比葫芦坝庄稼人懂得更多g,m理论,然而她却不能用那些道理去解开她自己思想上疙瘩!遇到这种时候,不论多快活人,都会感到愁苦。
送走代理支书龙二叔以后,许琴没有跟许贞起跨进父亲卧室去。她需要冷静地想想眼前发生事情。
她坐在自己屋里,两眼怔怔地望着颜组长床上白床单和整整齐齐叠着被盖,心想:今天自己拒绝去参加党支部大会行为,对不对呢?颜组长从区上回来,工作组齐同志向她汇报这件事,她会不会批评呢?又怎向她解释这件事呢?……
她拉开柏木条桌抽屉,拿出个旧时讲义夹。打开讲义夹,里面并没有什“讲义”,而是夹着共有十页份“入党申请书”——这是她前年读完高中回来,被公社指定为团支书时写下。
“……坚信,在中国**党领导下,**主义理想定能实现,自愿为这壮丽事业贡献出青春和生命,终身跟党走,誓死不回头!……”
“呵!……那,四姐不住在隔壁
两年,那洁白纸张边缘已经发黄,墨迹已开始褪淡,然而字里行间依然燃烧着火般激情。两年来,许琴次次地把这申请书取出来,又次次地放回去。她始终没有交给葫芦坝党支部。她觉得,郑百如把持下党支部,不是她心目中那个崇高、光荣和伟大党。这确使她十分伤心。她不明白,为什葫芦坝党支部会失去那夺目光彩呢?有时她天真地想着:也许在别地区,们党依旧是光荣伟大,只有在葫芦坝才被云遮雾罩吧?要真是如此,那,她许琴才真不该生活在葫芦坝!特别是几天前,她夜里偷偷读完《青春之歌》,心里更是深悔自己“生不逢辰”,要是自己生活在林道静那个时代,才真有意义啦!
“入党是人生件大事,应该是庄严无比,没有经过自己积极争取,就突然被什人‘看中’而拉进党里,这样做个党员,有什意义呢?……”
许琴思索着,甚至感到有些厌恶,仿佛有谁玷污她对党纯真感情。她终于关上讲义夹,又放回抽屉里去。她两手托腮,越想越觉得惆怅。她真恨不得立刻跑出去,跑到风雨漫漫田野里去,向什人吐露自己心声,得到他帮助,也许能解开心上疙瘩!
这时,七姑娘许贞从父亲那边走过来,边走,边还用花手绢儿揩着眼睛。这会儿九姑娘多不愿意见着她这个姐姐呀!她觉得,自己和七姐之间不可能有共同语言。
这姐妹俩之间确实少有共同之点。老九向来看不起七姑娘在连云场生活方式,她为老七浅薄无聊而感到羞耻。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许贞那不高身材,漂亮脸蛋,高耸胸脯,粉红毛衣,花呢外套,衣服上飘出来香水味儿,这切在九姑娘眼里,真是显得俗不可耐,使她厌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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