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珊,你不要和开玩笑。沈迟试着去拉她手,被她避开。
不是,是觉得不能再错下去。佩珊轻轻地说,她觉得自己心像是结层冰,但里面凛冽刺骨水开始缓缓流动。
六年,难道六年都是错吗?沈迟极度难过,竟然笑。
沈迟,你
话康迅,佩珊倒是从不挨打,不过并不比挨打滋味更好受。康迅小时候很荒唐,不肯读书,大字不识得半个,四处捡塑胶袋扎成捆带着佩珊去副食店换糖吃,兄妹俩被老板怒骂哄撵出来,彩色塑胶袋捆重重掷在脸上,皮肤被擦出轻微痛楚,可是透过它们看后面世界,五彩斑斓,漂亮得好不真实。
外婆曾经诅咒康迅长大以后收辈子破烂。母亲感慨,幸亏他慢慢懂事,年初回来和朋友开间石艺作坊,也多少知道顾家。别不说,外婆碑还是刻得像模像样,不枉外婆抚养他这些年。佩珊问那个朋友是周觉民?母亲点头,他们是前几年在俄罗斯打工熟起来,都是个小镇上长大孩子,知根知底,合伙也容易。
闲聊中,母亲语气逐渐疲软松散,话题往往前后不继,这是衰老明显标志。佩珊坐在床头,膝盖上覆层有香樟味玫瑰红毯子。这依旧是十年前那张旧旧木床,空气里还有外婆经年焚香气息,暮色中窗外秋意开始浓郁,外婆种在红砖墙头开又谢胭脂花,在这多年之后终于有死绝意思。
在外面好好念书,最好别再回来。母亲说。
康迅也说,妹,等毕业找个有钱男人嫁掉,不要再回来吃苦。
哥哥从未说过这样体恤话,时间三人都有些泪眼婆娑。
佩珊走那天康迅去附近县城送货。周觉民送她,他替她拎着大大皮箱,那大,好像把过去和未来都通通塞在里面。也没有更多话,他只说照顾好自己,如果沈迟欺负你,替你出气。周觉民说着又笑,不过看你不欺负他就算好。在孙佩珊看来那笑容像浮萍,掠开之后始终郁郁冷冷。周觉民站在破旧车站月台上,露出她所熟悉,在康迅脸上也常常看到,属于被这个滚滚往前奔流繁华世界抛在最后落寞自嘲,是年轻又苍凉无力。
她忽然想拥抱眼前这个男人,于是就靠过去踮脚在他怀里贴片刻。秋晨里周觉民身体轻微颤抖下,隔着厚厚夹克,佩珊好像看到那条在他胸口盘踞伤疤。她认真地说,以后妈妈和哥哥都要拜托你费心,还有你自己。周觉民拍拍她背,没说什,将她推上即将出发班车。
回学校之后孙佩珊在电话里和沈迟说分手。他难以置信,这些年来虽然不曾觉得她有多热烈地爱过他,但他以为这就是她所特有方式。他在课桌下牵她手;他带苹果和围巾给她;他轻轻掠开她额头发,在光洁眉心中间落下温柔吻,她没有拒绝,淡淡微笑地接纳,他以为这就是她方式。
辗转反侧整夜,沈迟大清早就等在女生宿舍楼下。他手插在半长藏青色呢子大衣衣兜里,里面是淡蓝衬衣和V领线衫,干净,俊朗,唯有脸上神情落寞得让人心恻然,佩珊犹豫好久才敢跨出门洞,她和他这些年,像仰面承接阳光雨露温暖滋润,要说没有不舍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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