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乡,是富春江上个小市,去杭州水程不过八九十里。这条江水,发源安徽,贯流全浙,江形曲折,风景常新。唐朝有个诗人赞这条江水说“
死灰二十岁!
真还不如变矿物质好,大约没有开花日子。
知识也不要,名誉也不要,只要个能安慰体谅“心”。副白热心肠!从这副心肠里生出来同情!
从同情而来爱情!
所要求就是爱情!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刚才那两女学生眼波来。
那两双活泼泼眼睛!
那两双眼睛里,确有惊喜意思含在里头。然而再仔细想想,他又忽然叫起来说:
“呆人呆人,她们虽有意思,与你有什相干?她们所送秋波,不是单送给那三个日本人?唉!唉!她们已经知道,已经知道是支那人,否则她们何以不来看眼呢!复仇复仇,总要复她们仇。”
说到这里,他那火热颊上忽然滚几颗冰冷眼泪下来。他是伤心到极点。这天晚上,他记日记说:
他见这两个女子,呼吸就紧缩起来。他们四个人同那两个女子擦过时候,他三个日本人同学都问她们说:
“你们上哪儿去?”
那两个女学生就作起娇声来回答说:
“不知道!”
“不知道!”
若有个美人,能理解苦楚,她要死,也肯。
若有个妇人,无论她是美是丑,能真心真意爱,也愿意为她死。
所要求就是异性爱情!
苍天呀苍天,并不要知识,并不要名誉,也不要那些无用金钱,你若能赐个伊甸园[9]内“伊扶”[10],使她肉体与心灵全归有,就心满意足。
三
何苦要到日本来,何苦要求学问。既然到日本,那自然不得不被他们日本人轻侮。中国呀中国!你怎不富强起来。不能再隐忍过去。
故乡岂不有明媚山河,故乡岂不有如花美女?何苦要到这东海岛国里来!
到日本来倒也罢,何苦又要进这该死高等学校。他们留五个月学回去人,岂不在那里享荣华安乐?这五六年岁月,教怎能捱得过去。受尽千辛万苦,积十数年学识,回国去,难道定能比他们来胡闹留学生更强?
人生百岁,年少时候,只有七八年光景,这最佳最美七八年,就不得不在这无情岛国里虚度过去,可怜今年已经是二十。
槁木二十岁!
那三个日本学生都高声笑起来,好像是很得意样子;只有他个人似乎是他自家同她们讲话似,匆匆跑回旅馆里来。进他自家房,把书包用力向席上丢,他就在席上躺下——日本室内都铺席子,坐也席地而坐,睡也睡在席上——他胸前还在那里乱跳;用只手枕着头,只手按着胸口,他便自嘲自骂说:
“Youcowardfellow,youaretoocoward![7]
“你既然怕羞,何以又要后悔?
“既要后悔,何以当时你又没有那样胆量,不同她们去讲句话?
“Oh,coward,coward!”[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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