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十岁八月二十九日晚上,他个人从东京中央车站乘夜行车到N市去。
那天大约刚是旧历初三四样子,同天鹅绒似又蓝又紫天空里,洒满天星斗。半痕新月,斜挂在西天角上,却似仙女娥眉,未加翠黛样子。他个人靠着三等车车窗,默默在那里数窗外人家灯火。火车在暗黑夜气中间,程程进去,那大都市星星灯火,也点点朦胧起来,他胸中忽然生万千哀感,他眼睛里就忽然觉得热起来。
“Sentimental,toosentimental!”[12]
这样叫声,把眼睛揩下,他反而自家笑起自家来。
“你也没有情人留在东京,你也没有弟兄知己住在东京,你眼泪究竟是为谁洒呀!或者是对于你过去生活伤感,或者是对你二年间生活余情,然而你平时不是说不爱东京?”
祖及他长兄所藏书籍,就作他良师益友。他日记上面,天天记起诗来。有时候他也用华丽文章做起小说来;小说里就把他自己当作个多情勇士,把他邻近家寡妇两个女儿,当作贵族苗裔,把他故乡风物,全编作田园清景;有兴时候,他还把他自家小说,用单纯外国文翻译起来;他幻想愈演愈大,他忧郁症根苗,大概也就在这时候培养成功。
在家里住半年,到七月中旬,他接到他长兄来信说:
院内近有派予赴日本考察司法事务之意,予已许院长以东行,大约此事不日可见命令,渡日之先,拟返里小住。三弟居家,断非上策,此次当偕赴日本也。
他接到这封信之后,心中日日盼他长兄南来,到九月下旬,他兄嫂才自北京到家,住月,他就同他长兄长嫂同到日本去。
到日本之后,他dreamsoftheromanticage[11]尚未醒悟,模模糊糊过半载,他就考入东京第高等学校里去。这正是他十九岁秋天。
“唉,年入住岂无情。”
“黄莺住久浑相识,欲别频啼四五声!”
胡思乱想寻思会,他又忽然想到初次赴新大陆去清教徒身上去。
“那些十字架下流人,离开他故乡海岸时候,大约也是悲壮淋漓,同样。”
火车过横滨,他感情方才渐渐儿平静起来。呆呆坐忽,他就取张明信片出来,垫在海涅(Heine)诗集
第高等学校将开学时候,他长兄接到院长命令,要他回去。他长兄便把他寄托在家日本人家里,几天之后,他长兄长嫂和他新生侄女儿就回国去。
东京第高等学校里有班预备班,是为中国学生特设。
在这预科里预备年,卒业之后才能入各地高等学校正科,与日本学生同学。他考入预科时候,本来填是文科,后来将在预科卒业时候,他长兄定要他改到医科去,他当时亦没有什主见,就听他长兄话把文科改。
预科卒业之后,他听说N市高等学校是最新,并且N市是日本产美人地方,所以他就要求到N市高等学校去。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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