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东原与你有什仇?”
“戴东原与虽然没有什仇,但是疾恶
“戴东原。”
“只闻诸葛大名,却没有见过这位小孔子,你听谁说他要来呀?”
“是北京纪老太史给竹君信里说出,竹君正预备着迎接他呢!”
“周秦以上并没有考据学,学术反而昌明,近来大名鼎鼎考据学家很多,伪书却日见风行,看那些考据学家都是盗名欺世。他们今日讲诗学,明日弄训诂,再过几天,又要来谈治国平天下,九九归原,他们目,总不外乎个翰林学士衔头,劝他们还是去参注酷吏传好,将来束带立于朝,由礼部而吏部,或领理藩院,或拜内阁大学士时候,倒好照样去做。”
“你又要发痴,你不怕旁人说你在妒忌人家大名?”
“竹君要为他起两封信稿,现在刚搁下笔哩!”
“还有两句好诗,也念给你听罢: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诗是好诗,可惜太衰飒。”
“想把它们凑成两首律诗来,但是怎也做不成功。”
“还是不做成好。”
发育。因为当时他新中秀才,眼前尚有无穷希望,在那里等他。
“到如今还是依人碌碌!”
想到现在这身世,他就不知不觉悲伤起来。这时候忽有阵凉冷西风,吹到园里。月光里树影索索落落颤动下,他也打个冷痉,不晓得是什缘故,觉得毛细管都竦竖起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于是他就稍微放大声音把这两句诗吟遍,又走来走去走几步,则原想藉此以壮壮自家胆,二则他也想把今夜所得这两句诗,凑成首全诗。但是他心思,乱得同水淹蚁巢样,想来想去怎也凑不成上下句子。园外围墙巷里,打更声音和灯笼影子过去之后,月光更洁练得怕人。好像是秋霜已经下来样子,他只觉得身上阵阵寒冷起来。想想穷冬又快到,他筐里只有几件大布棉衣,过冬若要去买件狐皮袍料,非要有四十两银子不可,并且家里他也许久不寄钱去,依理而论,正也该寄几十两银子回去,为老母辈添置几件衣服,但是照目前状态看来,叫他能到何处去弄得这许多银子?他想到此,心里又添层烦闷。呆呆对西斜月亮看忽,他却顺口念出几句诗来:
“即使在妒忌人家大名,心地,却比他们大言欺世,排斥异己,光明得多哩!究竟不在陷害人家,不在卑污苟贱迎合世人。”
“仲则,你在哭?”
“在发气。”
“气什?”
“气那些挂羊头卖狗肉未来酷吏!”
“何以呢?”
“做成之后,岂不是就没有兴致?”
“这话倒也不错,就不做吧。”
“仲则,明天有位大考据家来,你知道?”
“谁呀?”
茫茫来日愁如海,寄语羲和快着鞭。
回环念两遍之后,背后园门里忽而走个人出来,轻轻叫着说:
“好诗好诗,仲则!你到这时候还没有睡?”
仲则倒骇跳,回转头来就问他说:
“稚存!你也还没有睡?直到现在在那里干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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