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多少钱?”
“每月九块钱,所以是三块钱十天,三分大洋个钟头。”
“饭钱多少?”
“四块钱月。”
“这样算起来,每月个钟头也不休息,除饭钱,可省下五块钱来。够你付房钱买衣服?”
“你进过学堂?”
“在外国学堂里曾经念过几年书。”
“你家在什地方?何以不回家去?”
她问到这里,忽而感觉到自己现状。因为自去年以来,只是日日萎靡下去,差不多把“是什人”,“现在所处是怎种境遇”,“心里是悲还是喜”这些观念都忘掉。经她这问,重新把半年来困苦情形层层想出来。所以听她问话以后,只是呆呆看她,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看这个样子,以为也是个无家可归流浪人,脸上就立时起种孤寂表情,微微叹着说:
“唉!你也是同样?”
是在那暗室灯光下呆坐。有天,大约是午后,也是这样坐在那里,间壁同住者忽而手里拿两包用纸包好物件走上来,站起来让她走时候,她把手里纸包放包在书桌上说:
“这包是葡萄浆面包,请你收藏着,明天好吃。另外还有包香蕉买在这里,请你到房里来道吃罢!”
替她拿住纸包,她就开门邀进她房间里去。共住这十几天,她好像已经信用是个忠厚人样子。见她初见时候脸上流露出来那种疑惧形容完全没有。进她房里,才知道天还未暗,因为她房里有扇朝南窗,太阳反射光线从这窗里投射进来,照见小小间房,由二条板铺成张床,张黑漆半桌,只板箱,和只圆凳。床上虽则没有帐子,但堆着有二条洁净青布被褥。半桌上有只小洋铁箱摆在那里,大约是她梳头器具,洋铁箱上已经有许多油污点子。她边把堆在圆凳上几件半旧洋布棉袄,粗布裤等收在床上,边就让坐下。看她那殷勤待样子,心里倒不好意思起来,所以就对她说:
“们本来住在处,何必这样客气。”
“并不客气,但是你每天当回来时候,总站起来让路,却觉得对不起得很。”
“哪里够呢!并且那管理人又……啊啊!…………所以非常恨工厂。你吸烟?”
“吸。”
“劝你顶好还是不吸。就吸也不要去吸们
微微叹声之后,她就不说话。看她眼圈上有些潮红起来,所以就想个另外问题问她说:
“你在工厂里做是什工作?”
“是包纸烟。”
“天作几个钟头工?”
“早晨七点钟起,晚上六点钟止,中午休息个钟头,每天共要作十个钟头工。少作点钟就要扣钱。”
这样说着,她就把包香蕉打开来让吃。她自家也拿只,在床上坐下,边吃边问说:
“你何以只住在家里,不出去找点事情做做?”
“原是这样想,但是找来找去总找不着事情。”
“你有朋友?”
“朋友是有,但是到这样时候,他们都不和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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