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夹在许多快乐同类中间,忘却自家存在,和他们样学习醉生梦死,便独自个跑出平则门外,去享受这本地风光。玉泉山幽静,大觉寺深邃,并不是对没有魔力,不过年有三百五十九日穷,断没有余钱,去领略它们高尚情景。五月中旬有天午后,又无端感着种悲愤,本想上城南快乐地方,去寻些安慰,但袋里连几个车钱也没有,所以只好走出平则门外,去坐在杨柳荫中,尽量地呼吸呼吸西山爽气。守着西天颜色,从浓蓝变成淡紫,忽儿,天四周又染得深红,远远法国教会堂屋顶和许多绿树梢头,刹那间返射阵赤赭残光,又忽儿空气就变得澄苍静萧,视野内招唤注意物体,什也没有。四周物影,渐渐散乱起来,也感着种日暮悲哀,无意识地滴几滴眼泪,就慢慢真是非常缓慢,好像在梦里游行似,走回家来。进平则门往南拐,就是南顺城街,南顺城街路东第条胡同便是巡捕厅胡同。走到胡同西口,正要进胡同时候,忽而从角上间破屋里漏出几声大声来。这声音觉得熟得很,稍微用点心力,回想想,马上就记起那个身材瘦长,脸色黝黑,常拉上城南去车夫来。站住静听会,听得他好像在和人拌嘴。坐过他许多次数车,他脾气是很好,所以听到他在和人拌嘴,心里倒很觉得奇怪。看他样子,好像有五十多岁光景,但他自己说今年只有四十二岁。他平常非常沉默寡言,不过你和他说话时候,他却总来回答你句两句。他身材本来很高,但是不晓是因为社会压迫呢,还是因为他天生病症,背脊却是弯着,看去好像不十分高。他脸上浮着种谨慎劳动者特有表情,怎也形容不出来,他好像是在默想他被社会虐待存在是应该样子,又好像在这沉默忍苦中间,在表示他无限反抗,和不断挣扎样子。总之他那种沉默忍受态度,使人家见便能生出无限感慨来。况且是和他社会地位相去无几,而受虐待又比他更甚,平常坐他车,和他谈话时候,总要感着种抑郁不平气,横上心来,而这种抑郁不平之气,他也无处去发泄,也无处去发泄,只好默默闷受着,即使闷受不过,最多亦只能向天长啸声。有天在前门外喝醉酒,往家相识人家去和衣睡半夜,醒来时候,已经是下弦月上升时刻。从韩家潭雇车雇到西单牌楼,在西单牌楼换车时候,又遇见他。半夜酒醒,从灰白死寂,除乘两乘汽车飞过搅起阵灰来,此外别无动静长街上,慢慢被拖回家来。这种悲哀情调,已尽够消受,况又遇着他,路上听他许多不堪再听话……他说这个年头儿真教人生存不得。他说洋车价涨个两个铜子,而煤米油盐,都要各涨倍。他说洋车出租东家,真会挑剔,根骨子弯点,个小钉不见,就要赔许多钱。他说他天到晚拉车,拉来几个钱还不够供洋车租主绞榨,皮带破,弓子弯时候,更不必说。他说他女人不会治家,老要白花钱。他说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