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上岸。
于是便启动颇类似于离婚程序:他们走,留下,彼此都明白,却谁也没说出口。被掏出房子内脏、书籍和物事也全部分成“走”或者“留”,普希金和福克纳被装进纸板箱,等待邮寄。
让妈妈耗时最久是家里那些老物件。根据当时从苏联继承下来法律,任何有年头东西,无论是否为家庭所有,想要运出俄罗斯国境,都得有份“无价值证明”。这个贩卖艾尔米塔什博物馆名画国家似乎打算确认,别人家私产不会从它这儿流失。太姥姥杯子和戒指被拿去鉴定,连同那些如此挚爱古老明信片和照片。它们本来顺序被打乱;妈妈信不过记性,张张做上标记,摞摞分好。她将挑选出来那些放进个大大、带有曾经十分流行日式压花相册里。相册扉页用法语斜写着:“萨拉存念,米佳敬赠。”
那里聚集所有人,所有她记得姓名,并且认为有必要将其带到即将起航方舟之上人。太姥姥同班女生们跟些不知名大胡子们比邻而居;还有个脸蛋红扑扑婴儿,是那位“伦敦姑妈”所生孩子,据说这位姑妈在国外曾与大名鼎鼎克伦斯基[2]过从甚密;生前不大和睦婆媳别佳和廖利娅住在同页;里面还夹着上小学时校园卡;科利亚爷爷坐在某个久远山坡上发呆;还有们先后养两条狗——卡里哈和利娜;二十岁长大成人也在里面,在最后几页,被郑重其事地夹在萨哈罗夫院士[3]和亚历山大·梅恩神父[4]报纸画像之间。们所有人,包括萨哈罗夫院士在内,均被列进个长长、由父亲手书名单——“朋友,亲戚,家人(1880—1991)”。
父母是坐火车离开,在1995年温暖四月。大自然派生机勃勃,白俄罗斯火车站(曾经布列斯特火车站)头顶天空蓝蓝,懒懒。当火车远去,转过弯道以后,们,留下人们,转过身,沿着月台往回走。因是周日,人并不多,直在酝酿着是否号啕大哭场,突然发现个腆着啤酒肚男人正站在电气火车门旁瞅着,绕口令似嘟囔句:“赶跑犹太佬,拯救俄罗斯。”这幕确很戏剧化,但又确是事实。
到底还是去趟德国,在那里住个月,没抱任何希望地寻觅着开启新生活可能性,在那里或者在别处。在纽伦堡栋十二层宿舍楼里,底下十层住都是从国外返回德意志人,顶上两层住犹太人,还半空着。在那儿住两天,像个女王样,独享个轩敞大房间,里面有十张床位,上下铺,跟火车上卧铺样。个室友也没住进来,餐券很像邮票,绿色(德意志房客是橙色)。麻利地泡杯茶,坐下来欣赏欧洲夜色:窗外,远处游艺园流光溢彩,周围是黑黢黢树木,体育场轮廓依稀可辨,楼下某位邻居正在楼道口弹吉他。
父母后来又回过次莫斯科,在妈妈动手术之前半年。她不得不做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术——俗称“心脏搭桥”——在当年还很少见,属于医疗领域高精尖科技,但们想,德国应该能搞得定。再说也没得选——早在战时亚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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