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凝没有笑,他脸孔像张凝固苍白面具,从侧面看,有种出乎意料严肃。
心中时钟再转过圈,他坐得太久,手脚都浸层冷冰冰汗。四周安静得要命,几乎可以叫他数着自己心跳,听到血液在静脉中汩汩地流淌。
在静止时空里,谢凝仿佛停留百年,除呼吸和心跳,他终于听到另种动静,绵长粗砺摩擦声
谢凝看着她离开背影,又转头看着自己画纸,他白纸已经不多,既然有光滑细密羊皮纸用,他就把珍贵白纸封存起来。
想想,他翻开空白页,捏着炭条,画道,线条却是颤抖。
他深吸口气,再换个地方起稿,下笔力道既狠且快,匆匆定个型。寂静室内,只能听到沙沙摩擦声,但画半天,调子越画越糊,描绘对象也越来越不知所谓。
谢凝停手,他凝视纸面,如同凝视着团乱七八糟垃圾。
他动不动地坐半天,突然伸出手,这张纸撕下来,在掌心里搓揉成团,丢开。
仿佛在沙漠中苦行已久干渴旅人,骤然望见潭鲜红水面,赞西佩神色下变得无比复杂,有如临大赦欢喜,有迷惘不解惊奇,其中还夹杂着点不可言说警惕。
“你愿意?”她结结巴巴地问,“你真愿意吗,你这仁慈好人?”
谢凝笑下,他表情看不出什情绪,“有什不愿意?”
到这个时候,他大脑冷静清明得可怕,就像个灵魂出窍局外人,观看着秘密即将揭示结局。他说出口通用语,因此流畅许多。
“但在这件事之后,你不能待在这里,”谢凝说,“不管是奥林匹斯山,还是世俗王国,离开阿里马,去到阳光下地方生活。神对你要求,只会次比次过分。”
算,他想,不画。
地宫里分不出白天黑夜,没有钟表计时,但谢凝盯着岩壁,脑袋自发幻想出枚嘀嗒作响时钟,秒针每过格,都敲打出小而清脆声音。
赞西佩走多久,谢凝问自己,十分钟,二十分钟?真可惜,这度日如年,分不出时间究竟有没有在往前分秒地流逝……
说来惭愧,他前二十年过得贫瘠而顺遂,除上学、集训、高考之外,竟然挑不出什印象深刻、惊心动魄大事,唯与眼下场景吻合,或许是高考出分前那个晚上——傍晚夏风余威犹在,闷热地吹着沥青马路,砖石亦蓄满白日火力,左脚刚踩下去,右脚就迫不及待地抬上来,准大学生们三两成群,赶到学校去对高考卷答案。
但即便在等待高考成绩时候,他也没有这忐忑害怕。
赞西佩犹豫道:“可是……”
“没有可是,”谢凝摇摇头,“对厄喀德纳说完秘密,你就跑吧,逃出地宫,你可以对众神说,你是从魔神追杀下逃出去。”
赞西佩嘴唇微微蠕动,她还想说什,看见谢凝眼神,也紧紧地闭上嘴唇。
最后,她提着裙摆站起来,感激地说:“多洛斯哟,你真拥有圣贤灵魂!愿至善和尊严女神降福于你,不会忘记你,也不愿知道良善、公正人得不到好报。”
说完这话,她便摘下斗篷,低头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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