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借盆水洗洗脸。个邻居早把那只鞋寻来,替他穿上。见丈人在跟前,恐怕又要来骂。胡屠户上前道:“贤婿老爷!方才不是敢大胆,是你老太太主意,央来劝你。”邻居个人道:“胡老爷方才这个嘴巴打亲切,少顷范老爷洗脸,还要洗下半盆猪油来!”又个道:“老爹,你这手,明日杀不得猪。”胡屠户道:“那里还杀猪!有这贤婿老爷,还怕后半世靠不著?时常说:这个贤婿才学又高,品貌又好;就是城里头那张府这些老爷,也没有女婿这样个体面相貌。你们不知道,小这双眼睛,却是认得人!想著先年小女在家里,长到三十多岁,多少有钱富户要和结亲,自己觉得女儿像有些福气,毕竟要嫁与个老爷。今日果然不错!”说罢,哈哈大笑。众人都笑起来,看看范进洗脸,郎中又拿茶来吃,同回家。范举人先走,胡屠户和邻居跟在后面;屠户见女婿衣裳后襟滚皱许多,路低著头替他扯几十回。到家门,屠户高声叫道:“老爷回府!”老太太迎著出来,见儿子不疯,喜从天降。众人问报录,已是家里把屠户送来几千钱,打发他们去。
范进见母亲,复拜谢丈人。胡屠户再三不安道:“些须几个钱,还不够让你赏人哩!”范进又谢邻居,正待坐下,早看见个体面管家,手里拿著个大红全帖,飞跑进来道:“张老爷来拜新中范老爷。”说毕,轿子已是到门口。胡屠户忙躲进女儿房里,不敢出来,邻居各自散。
范进迎出去,只见那张乡绅下轿进来,头戴纱帽,身穿葵花色圆领,金带皂靴。他是举人出生,做过任知县,别号静斋。同范进让进来,到堂屋内平磕头,分宾主坐下。张乡绅先攀谈道:“世先生同在桑梓,向有失亲近”范进道:“晚生久仰老先生,只是无缘,不曾拜会。”张乡绅道:“适才看见题名录,贵房师高要县汤公,就是先祖门生;和你是亲切世兄弟”范进道:“晚生侥幸,实是有愧;却幸得出老先生门下,可为欣喜。”
张乡绅将眼睛四面望望,说道:“世先生果是清贫。”接著,在家人手里拿过封银子来,说道:“小弟却无以为敬,谨具贺仪五十两,世先生权且收看。这华居,其实住不得,将来当事拜往,俱不甚方便;弟有空房所,就在东门大街上,三进三间,虽不轩敞,也还还净,就送与世先生,搬到那里去住,早晚也好请教些。”范进再三推辞,张乡绅急道:“你年谊世好,就如至亲骨肉般;若要如此,就是见外!”范进方才把银子收下,作揖谢。又说会,打躬作别。
胡屠尸直等他上轿,才敢走出堂屋来。范进即将银子交给太太打开看,封封雪白细丝银子;顺便包两锭,叫胡屠户进来,递给他道:“方才费老爷心,拿五千钱来,这六两多银子,老爷拿去。”屠户把银子置在手里,紧紧把拳头伸过来道:“这个,你且收著;原是贺你,怎好又拿回去?”范进道:“眼见得这里还有这几两银子;若用完,再来问老爷讨来用。”屠户连忙把拳头缩回去,往腰里揣。口里说道:“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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