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风夹着些细雪扑到他脸上,不冷,却有些隐隐痛。
他向明月崖大门外走去,可门外仍是明月崖,不同于这边满目惨白隆冬霜色,那边明月崖虽也开着遍山似雪梨花,但天光明媚,是个春日好景,偏偏院中跪三个人,正中央为首那人身形瘦削,头发花白,着实败这繁花似锦秀丽景致。
“梨花落后清明。”
陈玉清走到院中,与那三人说:“后事,就办在那时吧。”
“他会活下去。”
青衫男子只好改口:“不,是今早出门时,雪还未下,便偷懒不带,结果出门不久竟就下起雪。”
“行吧,那你下次要记着。”女子推他背,“做好饭,快和阿雪起来吃。”
青衫男子被她搡得脚步趔趄,脸上神情无奈。
年轻女子在他背后悄悄转过头来,对着落后几步小谢印雪无声比口型,叮嘱道:叫“陈妈”。
谢印雪在那日终于懂陈玉清为何雪天出门从不带伞。
印却时断时续,时有时无,连贯不起,不过他身上未落半点寒霜,如缎柔顺发丝随寒风轻轻飘扬着,干燥不见丝水汽,而那女子刚踏出屋檐几步,肩头和发梢就缀数片雪。
谢印雪立刻驻足停下,随手掰断截院中隆冬里掉尽叶子枯枝,化作把伞,双手捧着递到女子面前:“香菱姐姐,撑把伞吧,你头发都被雪打湿。”
女子闻言抬手随意拍拍肩上雪,却没管头顶上,她也没去接谢印雪手里伞,只俯下身对谢印雪说:“阿雪,不要叫‘香菱姐姐’,叫‘陈妈’吧。”
“这不会把你叫老吗?”谢印雪不解,“你好看年轻,该叫你‘姐姐’呀。”
女子听见他夸自己漂亮,用被雪风吹凉手背碰碰自己羞赧发热脸,固执道:“就要那老。”
顿顿,陈玉清又道:“他不会记得太多事,莫要告诉他。”
三人叩首起身,面有愧色,语带歉意:“玉清,抱歉。”
“马上就要解脱,你们何须与道歉?”陈玉清笑,“是对不起他啊……”
他大笑着连倒退数步,最后被台阶绊倒在地。
谢印雪心脏也跟着猛地坠,本能地松开手指扔下伞想去搀扶陈玉清,然而当他想起触碰解忘寻时发生事时,谢印雪又僵住脊骨,停滞动
世间之大,买不到把伞吗?
纵使买不到,堂堂陈玉清又弄不来把伞吗?
——原来世人眼中冰壶秋月、高山景行陈玉清,也会误人又误己,伤人又伤己,害人又害己。
年幼谢印雪将那把谁也不肯用伞放到墙角,迈步也走进屋内。
长大后谢印雪却捡起那把伞,撑开打在头顶,抬腿跨进风雪之中。
谢印雪还想再说什,女子却倏地翘首朝明月崖大门望去,眼眸灼亮莹莹:“你师父回来!他又不带伞……”
前句语气欢欣,后句透着埋怨。
即便如此,她也没去拿谢印雪手里伞,只快步走向大门,对同样满头白雪青衫男子阴阳怪气道:“陈师父,不是买好多把伞吗?您老今早出门怎又是把都不带?”
青衫男子看眼她发间雪,便低下视线,嘴唇张张,看口型约莫是想说句“忘”。
女子却拦住他:“别说是又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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