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土要死!”
凄厉惨叫声逼谢印雪不得不睁眼,掀眸刹那却见个黑发青年脑袋冲下就要往刚被人揪出来坑里栽。
中年男人急忙对护工们高呵:“快捆住他!”
三分钟后,青年被捆成麻花摁在水泥地上,摆晃着自己掉鞋光脚板,生气道:“叶子被你们弄掉!”
“谢先生,您看儿子还有得救吗?”中年男人抹把脸,询问谢印雪,“他妈妈说他会不会被邪祟魇住?想请您帮忙瞧瞧。”
“他已经这老吗?”
谢印雪问陈妈:“他老太快。”
“是啊。”陈妈拢拢耳边耷下灰白发丝说,“所以你再看他眼吧。”
谢印雪却不敢再看。
他每见沈怀慎次,沈怀慎就会比上回见时更老些。
那场雪在陈玉清死那年腊月,谢印雪就看到。
每片落在明月崖雪,谢印雪都看得清清楚楚,而如今陈玉清近在咫尺容貌与轮
楠諷
廓,却被混淆成团怎都拨不开雾,蜷在谢印雪眼眶中,似乎只有等它凝聚落下后,谢印雪眼前世界才能重新放晴。
但当它真化作场湿漉漉雨时,被冲刷掉全是陈玉清面容。
作,身体保持成个弯腰伸手姿势。
纤细冰冷指尖瑟缩着颤颤,正要收回来时,却忽然被双指节更加枯藁手抓住——陈玉清拉住他。
谢印雪被拽进另处场景。
陈玉清取代他躺到病床上,整个人瘦骨嶙峋,再无当初出尘脱俗飘然若仙半分模样,可他抚摸谢印雪发顶力道,依旧和当年在凉亭内时别无二致。
温柔、慈和、怜爱……
谢印雪记得自己当时是怎回答,他嘴角噙着笑,将那番话复述遍:“令郎身上阳气比还重。”
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那就是
沈怀慎头发都白完,他又还能再看他几眼呢?
于是谢印雪闭上眼睛。
他觉得身体很不舒服,胸闷得喘不上气,扶着额想匀气歇会儿,但耳旁老嗡嗡直响,喧闹吵嚷声阵接阵,有个中年男人在他附近歇斯底里喊——
“他怎又把自己埋土里?!”
“你们别愣着!赶紧把他挖出来!挖出来啊!”
谢印雪目光中逐渐清晰只有那座写有【陈玉清之墓】孤寞小坟。
他手还被人紧紧攥着,谢印雪眨眨眼,那人便伸手为他擦去腮边泪:“再看他眼吧。”
谢印雪说:“陈妈,师父已经看不见。”
“嗳!哪是让你看你师父,他都埋进土里,你见得着才怪。”身穿白衣陈妈笑出眼泪,她掰着谢印雪肩,让他回头,“是让你看还能看见人。”
谢印雪被她带着侧首,他们身后,是暮气沉沉,垂垂老矣,头鹤发比梨花和雪还白沈怀慎。
所有能让人感觉温暖舒适词语,都可以用来形容它。
谢印雪伏在床畔,视野逐渐模糊,他手分明还被陈玉清握着,但陈玉清声音却仿佛从遥远之地由风吹来般缥缈:“印雪,是师父对不起你,以后路很难,你要自己走。”
谢印雪摇摇头:“师父,您不用担心,这条路走得完。”
“你想看那场雪,看到吗?”
谢印雪说:“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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