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工头说法,她吃半年种植园区米饭,胜过过去十二年营养,她后面爆长出来嫩皮脆肉,大骨美牙,奕奕神采,都是种植园区功劳和头家苦心栽培。说到“苦心栽培”四字,工头语气暧昧,字顿挫,引起正在埋头吃饭苦力阵爆笑。
问得急,小花印吞吞吐吐说出伙房里遭遇。
第二天祖父守在伙房外看见个苦力捏正在端菜小花印屁股把后,冲进伙房对着苦力拳打脚踢。这突如其来举动吓得八百多个苦力目瞪口呆。
“头家仔,何必……”个苦力试图劝阻。
祖父话不说,突然扑向那个苦力又是拳打脚踢。工头和巡逻队员赶紧上来解围。
曾祖对待祖父严厉,不下于他对待种植园区苦力和巡逻队员。父子二人对话和沟通,不比曾祖对那批心腹工头更多。父子二人相处时间,也远远少于曾祖和两头狼犬相处时间。祖父对曾祖言行,神情,脾气,乃至五官解和记忆,甚至不比两头狼犬更深刻。大闹食堂当天傍晚,祖父走进工头宿寮旁曾祖房间,看见两头狼犬在门口蹲趴睡醒,头尾相连仿佛体,颇有轮值味道。曾祖穿背心短裤坐在藤椅上手抡烟杆手扇纸扇,遥望窗户外巴南河畔蛮林上方仿佛个模糊血指印龟裂成波浪形状蜈蚣色月亮,浩瀚儒生额和阴天浑映成片,眉眼间沼气榛莽和蛮林中沼气榛莽互通声气,巴南河像条稠稠唾涎流淌在马唇牛牙间。窗景中曾祖侧脸长而大如犀,脑容量如个大茶壶,毛发森然,骨骼突显。曾祖每吸口烟,喉头就会快速下沉,随后慢条斯理回升,仿佛粒熟果掉入河底又浮上来。把热乎乎烟球在曾祖消瘦高大胸腔弹跳许久,肺部轰响如铜锣,头颅空空如某种弦乐器共鸣箱,五官平静像牧笛吹奏田园曲。祖父甚至可以看见那把热乎乎烟球从鼻嘴滚出时掺揉着许多如毛球如铁丝鲜红色,仿佛粪便潜血反应,刷牙时齿龈出血。曾祖纸扇扇得不疾不徐,将烟雾四面八方送上天花板,让它们尽情地忸怩作态。曾祖身后燃圈蚊香,烟雾笔直扑向天花板,使上面局势更加混乱。曾祖已冲过澡,吃过晚餐,吸完每天固定分量鸦片,满脸红润,手脚温驯如偶蹄类,窦穴安详如鸽子笼,祖父虽然知道这是曾祖最不喜欢别人打扰刻,但他也知道再过个多小时,曾祖就会穿上鞋尖嵌上钢块马靴,拿起缠着钢丝藤鞭,在两头狼犬和最少两个带枪巡逻队员追随下,巡视入夜后嘈杂热闹赌馆、鸦片馆和娼馆,十点后,三馆停止营业,曾祖又马不停蹄巡视十二栋宿寮和正值收成期种植园,直到两点才上床,清晨六点就出现伙房开始迎接策动另个大白天战斗。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适合接近曾祖,错过今天,只能等到明天,但今天和明天曾祖又有什差别?在多抽个苦力鞭、多踢个苦力脚情形下,他心肠只会愈来愈腐烂。祖父终于鼓足勇气——
但还没有吐出半个字,祖父舌头已经打结。祖父甚至忘上次和曾祖对谈时使用语言——客家话?广东话?福建话?华语?祖父垂着头,大胆觑曾祖眼。也可能是英语,马来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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