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仿佛刚瞧见般,“你读过书。”
“是。”
他深深地吸口气,“你认为书如何?平心而论。”
“平心而论?”
“你能够说实话吧?”
“你忠告,谨记在心。”说。
他已秃顶,肥硕双下巴动之如波起浪涌,手背上满是老年斑。想来,他说不定也曾英俊过人。个子不高,但敦敦实实,在年老体衰前,身强体壮。“很荣幸见到你,”说,“当然,读过你写所有文字。”
他眨眨眼睛,问:“所有文字?”
“哦,是。《对论》《哲学慰藉》《批判纯理性》和《数学原理》。包括其他文稿。伪造遗嘱、阴阳账本、欠条、签字画押供状——”
“被逼供,”他指出来,“迫不得已承认。”
是——”他住嘴。咧嘴笑,“以为他们全会来这句。”
“他们中大多数人而已。”
他忍着疼痛,费好些功夫,站起来。稍稍缓解他疼痛;程度不深,不至于被他察觉。
“们不妨进屋谈。”他说。
他书房大开,正对着花园。猜想,春夏时分,他准喜欢敞着门,静坐于此。这是间典型学者书房;书和文献随处可见,靠墙书架从地板高至天花板;张精雕细琢橡木书桌后,是把宛若王座黑檀高椅,对面是把三腿矮凳。理所当然地,坐矮凳。但照样有办法坐得舒服,只需缩短脊柱几块小骨头。
叹口气,“是,当然能。平心而论,认为你书实在是无与伦比。你无情地解构传统道德观,证明它是消亡已久迷信观和部落权宜制度混乱回响,并呼吁理性地重定全部价值观。你无可置疑地证实没有绝对善和恶。此外
“是,”说,“就算如此,罪行却是实打实。供状上每笔,每划均如此。顺带提句,要是你听到,你因欠下笔十二枚基尔德赌债而写下欠票,四百年后将在毕尔·博赫拍卖所拍出万八千枚诺米斯玛塔天价,保不齐会乐坏。买主是贝洛尔萨公爵——他那个时代最显赫收藏家——个执行代理人。”笑道。“你始终未偿还十二枚基尔德。”
他耸耸肩,“没还吗?记不清。反正那场赌局有人出老千。”
“出千人是你。骰子灌铅。感谢你签名,”举起他刚签上名书,“不管怎样,认为这是你做过最好事。”
“你能亲口说出——”他迟疑道,“你是他,对吗?为——”
“为签订合同,没错。”
“重要事先办。”说着掏出刚买书——不是《满园春色大全》。
“能劳烦你给签个名吗?”
他沉凝目光顺着长长鼻子落在书上。“哦,这卷书。”他说。
“劳烦你?”
他叹息声,掀开个普通黄铜墨水瓶盖。“记得这个版本,”他说。“俗里俗气。尽是拼写错误。不过嘛,他们买书稿时付给三十枚诺米斯玛塔,所以管它呢。”他将书卷从管筒中抽出,展开前面六英寸,在顶部沿斜对角线落笔——字迹潦草,貌似是他签名。“你不该买二手书,知道吗,”他将书卷推过桌面交还于,“这是在从作家嘴里夺食。比盗窃更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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