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那咸,你也不吭声。”她按下楼层数字,子涵长长地打个哈欠。
“怕姥姥不高兴。”他说,“姥姥就爱批评人,还说爸爸是坏人。”他抬头看何雯脸色,只看见她平淡而冷硬侧脸。
“明天你就见到爸爸。”掏钥匙开门时候,何雯说。屋里片漆黑,摸到墙上开关,按两遍,还是黑。灯坏,只好把厨房和卫生间灯都打开,借着亮,在充当餐桌折叠圆桌上找到凉水壶,给自己和子涵各倒大杯白开水。母子俩口气喝干,像拼酒似,有股子宁静中壮烈。
“爸爸要带你去游乐场,跟他说好。”何雯说。
“你去吗?”小小声音中含着丝期望。
卦。怕放坏,昨天又加把盐,可能放多。多蘸醋。”又对子涵说:“你不怕咸啊?喝点汤。这孩子是不是傻。”
子涵吃完饺子,端起桌上凉饺子汤,汤也咸,口气喝干,放下筷子,说:“还想看电视。”
“你该去练琴。”何雯说,“你早点练完,们早点回家。”
在姥姥家,子涵还算听话,不会儿,卧室里就传出琴声,巴赫练习曲。淑英还在喝汤,真很咸。何雯说:“妈,以后东西不新鲜就扔掉吧,不差这几个钱,非要吃,还弄得这咸。”
“这曲子你小时候也练过,”淑英又说,“都是钱买,干吗要扔?你说要来才买肉馅,都拌好,面也和好,又不来。”
“得加班。”她说,拿不准要不要跟儿子说明实情。话到嘴边,变成“得加班”。
“好吧。”子涵说。何雯催着他去洗漱,上床,结束作为妈妈天。睡前,她给李义男发微信,确认明天“交接”儿子时间和地点,然后她迟疑会儿,告诉他子涵最
何雯不说话,开始咕咚咕咚地喝汤。淑英有种本领,旁人模仿不来,她能够把所有日常对话都转向批判,别人永远是错。前夫、女儿、外孙、现在邻居、过去同事,只要被她提到,全是失误和缺点,而她永远在承受委屈,心胸宽大地容忍所有人问题。
她絮絮叨叨地收拾桌子,把剩下饺子用保鲜膜罩起来,留作明天早饭、午饭,或许还是晚饭。何雯带着子涵搬出去,她又开始个人过日子。何雯帮着她把碗码进厨房水槽,顺手把灶台周围圈污渍擦抹干净。脚下垃圾桶满得冒尖儿。
何雯去陪儿子练琴,淑英开始洗碗。小时候,饭后是练琴时间,淑英从来不让何雯洗碗,要保护她手。那些年,何雯觉得那双手都不是自己,是钢琴人肉配件。她在日记里狠狠发泄过这种恨,然而没多久,就发现淑英偷看自己日记。在争吵中,淑英流畅地引用女儿日记,这些有关内心私密句子被掘尸似扬在空中。淑英从不打孩子,但在精神上,何雯挨无数巴掌。
开车回家路上,子涵沉默不语,何雯猜他定没吃饱。快到家时候,她说:“咱们点个外卖比萨好不好?带菠萝?”
没有回应,她往后视镜里看眼,子涵已经歪在座椅上睡着。下车时,她不得不把他拍醒,他揉着眼睛,只手被妈妈牵着,迷迷糊糊地往前走。等电梯时,他说:“妈妈,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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