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虎频频地回头,尾巴塌下来,几乎拖着地,压抑着愤怒。它长相凶恶,跟名字很相衬,老陈天天看着,不觉得有什特别,拉到外面,行人看见它都本能地躲闪。它血统不纯,不值什钱,学东西也费劲,个动作要训练很久,最爱干事就是无目地疯跑,给它块空地,它能制造出十条狗同时奔跑效果。对陌生人,它向来没有恶意,但是此刻,老陈只能紧紧握着狗绳拉环,由着它把绳子扯成道僵硬直线。赛虎不停地朝着反方向挣扎,想跑回操场那边,全身肌肉都绷紧,边呜呜地低吼。老陈使劲地把它拽回身边,抬手在狗头上狠狠敲,“回家!”
狗下子松弛下来,气势低落,身子瞬间缩小圈。它低下头,脚步疲沓地跟上来,仿佛知道自己错。空气闷热凝涩,像穿着件湿透T恤,裹在身上,粘着,脱不下来。是乐乐那件衣服,他眼就认出来,胸前印着只穿背带裤熊,这衣服他在商场橱窗里见过,件小孩穿短袖要上千块,
来,次比次高,仿佛在虚空中登着高高台阶,每级踩都是自己。渐渐地,他看不见狗,也看不见乐乐,登高望远,只看见夜空中半座城市,灯火密集闪耀,连缀成片黄澄澄,像金子也像沙漠。他不敢往前走,怕动就摔下去,实际上他直在走,摇摇晃晃,边走边哭。这晚酒喝得并不多,却醉得很深,醒来时天色微明,躺在跑道上,背上片潮湿,赛虎卧在近处盯着他。他坐起来,觉得眼前世界都变个样,仿佛从前他头朝下倒吊着过日子,颠倒着看世界,现在摆正过来,切归位,人是人,狗是狗,乐乐是乐乐,自己是自己。他站起来,带着种重生错觉,新太阳,新天,可以在旧套子里过上新生活,嘴里呼哨声,赛虎就跑来。他们轻快地翻过栅栏,抬起头,让清晨凉爽空气轻轻拍打着皮毛和血肉,仿佛北京之大,他们哪儿都可以去得,只是老陈自己选择回到洗车店。
三
到底被发现。过几天,他们又去,发现栅栏缺损不仅修好,无端又加段铁网,铁网高高,黑黝黝,中间挂着几团灰色物体。晚上光线不足,乍看仿佛蓬蓬鸟窝,其实是新装摄像头,向下俯瞰着,监视着操场以及外面小路。
赛虎在原来有缺口位置转来转去地嗅着,显得有些焦躁。它会儿站起来,前爪挂在铁丝网上,身子立起来有人来高,嘴巴张开,在铁丝上胡乱地啃几口,口水湿湿地印在上面,会儿又落下来,坐好,吐着舌头看向老陈。
老陈牵起狗绳,沿着围栏慢慢走,接近学校大门,看见保安室里灯亮着,想转身已经来不及。门打开,里面出来个人。
“你什人?”那个人用手指着老陈,“学校不让随便进。”
“没事。”老陈说,“就遛遛狗。”
“你夜里爬进来,狗在操场上拉屎撒尿,们这里有监控,都看见。谁让你来这儿遛狗?”
狼狗喉咙里发出低沉呼噜声,老陈拉紧绳子。他没有办过狗证,心里是虚,不想跟对方多纠缠,拉着狗转身就走。
对方还没完,喊道:“再看见你就报警!上派出所遛狗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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