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擎天柱死,他朋友们围在他身边。他艰难地说完几句话,胸前灯就暗下来,变成两块死灰色玻璃。只有等着电视台重播,他才能活过来。琳琳站在邻居家窗外,看到这幕,忍住泪水不让自己哭出来。隔壁是琳琳奶奶家,电视里正在踢足球。
奶奶在厨房炒菜,油锅滋啦作响,厨房和客厅卧室之间隔着条露天过道,这条过道连接十来户人家,西边尽头有棵粗大槐树,是琳琳爷爷种下槐树,那棵树长三十多年,爷爷已经去世七年。因为是这排最后户,槐树下天然是自家小院。琳琳搬起个圆形粉色塑料板凳,坐在树底下怔怔地发呆,鼻子酸堵。擎天柱。
奶奶用炒菜铁铲刮擦锅底,道菜完成信号。琳琳站起来,去厨房门口等着,第道热菜端出来,蒜薹炒肉,是琳琳最爱吃。她小心地端着热盘子,走到挂着帘子门前——那门帘还是奶奶自己卷。有段时间,整个大院都流行手工卷门帘,用曲别针、胶水和裁成小块彩色挂历纸,卷成小而硬纺锤形,首尾相连,几十年后琳琳还记得那个数字,百八十,百八十个曲别针长度,刚好从门框垂到地面,每次有人出入,挑起来,它们就摇荡着发出清脆响声。夏天,大门敞开,帘子放下来,内外影影绰绰。
此刻,门帘里头,解说员又次兴奋地叫嚷,和着观众席上卷起海啸般轰鸣,他声音又尖又快,像支利箭,穿过五颜六色门帘和树影斑驳小院,刺进琳琳耳朵。
“二比!”解说员高喊着,夹杂着兴奋和紧张过后释然,接着又回归正常语气,和身边同事谈论起这场比赛精彩之处,总结球员表现。琳琳拨开门帘,钻进屋里,把那盘菜小心地放在沙发前茶几上。球踢完,该轮到她。要看看还有什好节目。
电视里闪现广告画面。室内残留着淡淡烟味,玻璃茶几上烟灰缸里有几截烟头,长条形皮革沙发上,侧躺着个人,脸朝着茶几,鼻息均匀,睡着。
琳琳拿起包层透明塑料遥控器,前前后后地调台。擎天柱死,说不定就是最后集。她按下柔软按键,体会到种控制感,画面随着手指动作不断变换,下子欢快活泼,下子沉郁悲凉,下子庄严肃穆,下子又娓娓道来,大部分节目都没什意思,枯燥无聊。琳琳觉得,擎天柱死后,生活顿时空虚大块,少盼头。厨房那边,再次传来刮锅底声响,第二个炒菜也出锅。
琳琳爸爸睡得很熟。昨天晚上他去邻居家喝不少酒,深夜才回来。琳琳听见他拉开防震棚门,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他们管与厨房相接那间小屋叫“防震棚”,78年之后建起来新房子。长大后琳琳曾经仔细观察过这间小屋,发现它从结构和材料上都对应不上“防震”二字,但是叫法依然延续下来。
直到菜都摆上茶几,奶奶才对琳琳说:“去叫你爸爸。”琳琳走过去,轻轻地推他。闭着眼睛下面有明显浮肿,嘴巴微张,琳琳叫几声,他猛地张开双眼。
“该吃饭。”琳琳说完,就去里屋碗柜里拿碗筷。里屋里放着张双人床,琳琳跟着奶奶睡在这儿,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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